带着三千蛮子来到汉阳城下，看着那高耸的城楼，和城楼下急匆匆赶到的汉阳王，扬岑心里的情绪忽然爆发了出来。

扬家不管怎么说，也是大晋的世家。虽然选择了养着汉江蛮做自己的打手，但是也时刻担心着尾大不掉。因此汉阳城的城防修建，大部分是扬氏自己出的资。而在隐王一事之后，扬氏更是放开了手脚，大力支持新王修建瓮城，凿护城沟。

后来这个工程结束，汉阳愍王还给扬氏颁了块牌匾，夸扬氏干得漂亮，此举保境安民，功在千秋。这些年来，扬氏没事就把这牌匾擦擦挂出来，然后优雅地享受着隔壁几个世家羡慕的眼神。

愍王虽然臭了，但是不提愍王的名字，这块牌子还是香的。扬氏一拿出来，百姓自然就会想起汉阳城那高大的城墙，随后就会有安全感。可以说，这块牌匾是扬氏刷声望的利器，需要的时候拿出来用一下，效果极好。

但是此时此刻，看着面前易守难攻的汉阳城，扬岑第一次觉得，当初就不应该花这么多钱维护城防。你看看现在这个情况，城墙不但不能帮助扬家抵御灾难，还挡住了自己带来的救兵。

“驺首领，我扬氏在城中还有内应，待到夜晚，内应夺下城门，举火为号。首领只要带人冲进城里就好了。”扬岑朝身边的汉江蛮首领说道。那天扬宁从王宫回来，就派了家仆追上了扬岑，说明了刘初的选择。同时也告诉扬岑，安排了一支两百人的内应，必要时可以夺下城门。

“嗯，扬家主，我知道你的意思。”驺亓点了点头，道：“内应确实是不错的方法，可以减少族人们的损失。但是白天还是要打上一回儿的，不然会让晋人防备。”

扬岑听着驺亓半生不熟的大晋官话，摇着头：“我已经不是扬家家主了，首领叫我家老即可。”

汉江蛮子也分很多派系，比如面前这位是驺系的人。当年上表称臣的就是这一系，高祖皇帝看汉江蛮子多骑矮马，就赐姓驺。也正是这样，这一系的人学习大晋最多。因此在大晋这边，驺系算是蛮子的正统。

但是在汉江蛮子眼里，什么正不正统，还是要看武力说话。所以也有不少不听指令的首领，比如之前的盍系，这一系就经常出猛人，每代都有炼气成罡的首领。年前还蹦了一个修为更高的出来，要和驺系争蛮王之位。要不是驺系下黑手把他药杀了，现在汉江蛮内部恐怕已经翻了天。

反正那一次闹得汉江蛮内部很不愉快，很多其他系的首领直接就离开了。驺系急需一场胜利来证明自己的实力。扬岑要求驺系出兵打晋人，正好提供了一个目标。

三千人在汉阳城下站定，驺亓带着几个心腹骑马来到最前面。真要是强攻汉阳城，驺亓是一点把握都没有。甚至驺亓自己都没有准备攻城器械，十万力役修王宫的时候已经把汉阳城周围的木头伐了一圈，一定程度上算是坚壁清野。

真正给驺亓信心的，是他从古书上学到的东西。作为全族读书最多的人，驺亓很了解大晋的风俗习惯。

在大晋，战争前是要致师的，也就是单挑！他驺亓只要把晋人叫出来单挑就好了，之后是斩杀出来的晋人提升士气，还是趁机夺下城门，就看情况了。至于扬岑提议的用内应，我驺姓的勇士需要这个？岂不让盍系的家伙笑话！

“你们这些胆小如鼠的晋人，敢出城来，与我阵前致师吗！”驺亓大喊着，声音传出老远。

一边的扬岑直接捂住了脸，默默扯了扯胯下矮马的缰绳，离驺亓远了一些。他现在几乎可以确定，驺亓确实看了不少古书，然后结合了汉江蛮内部好勇斗狠的性格，脑补出了一套大晋的“战争”套路。

不过也用不着提醒他。扬岑心底里谋划起来，汉阳王不倒，扬氏可以说再无翻身之日。是时候在周边找一找退路了，大晋待不下去，扬氏可以在蛮子这里建立势力嘛。若是有机会控制蛮子也不错。嗯，就这么定了，先削弱一下汉江蛮子的实力，不然以现在的扬氏不好掌控……

城头上，汉阳国所有高层都看着城下的蛮子。这场战争实在是太重要，今年汉阳国能不能发展就看这一战了。为此刘初甚至穿上了前两天少府才打造出的金甲，亲自来城楼上督战。

其实也就是一副重型铁甲，用了些金饰。沉重倒是真的，刘初现在已经觉得有些闷。不过身怀利器，杀心自起。一身防御力极强的铁甲，手里还扶着剑柄，刘初心里也升起一股豪气来。

本来所有人都一脸严肃，但是听了驺亓喊的这句话，大家都变成了问号脸。致师？这都是什么古老的仪式了？汉江蛮子还用这个？

刘初许彦直接扭头看向向承，这里的人最熟悉南蛮子战法的就是向承了。大晋打南蛮子的时候动用的是现在已经解散的长宁十二卫，当时向承就在十二卫里。那是永宁九年的事，今年是永宁十四年，不过五年时间。这点时间，蛮子的习惯应该不会改变。

“不对啊，这些蛮子什么时候这么讲规矩了？”向承敲了敲自己的铁胄：“我记得不是这样的啊，蛮子比我们更不讲那一套才对。蛮子要是没有陷阱毒箭，那还叫蛮子？”

“那，就按原计划实行吧。本来还想找个机会的，没想到蛮子直接送上来了。”许彦看向一旁的罗回：“罗司马，你去斗一斗。最多打三阵，然后败退回城里，把蛮子诱进来。如果有诈，直接回马，不要纠缠，保全自己要紧。”

“诺。”罗回转身下了城墙，牵过战马就出城了。跟着罗回的还有十骑刘初的卫士，有这十人跟随足够了。

“要我说，还跟他致什么师，直接一口气打过去叫他知道厉害就好了。”向承低声骂骂咧咧。

在向承的意识里，汉江蛮就是缺少一顿毒打。年前那事搞的汉江蛮内部出了问题，至今没有解决。所以丁超带十二卫暴打南蛮的时候，汉江蛮连观战都没去，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有些消息灵通的汉江蛮知道了消息也就是一笑而过，当年被我们攻破城池的晋人，把隔壁老表打了？老表，你战斗力有点低哦，来看看我们是怎么打的！

“好了子奉，这就是一支先头部队而已，等汉江蛮大部到了，有你上场的机会。”刘初拍了拍向承的肩膀。可能是一直在对外族作战吧，向承这家伙很民族主义。面对山贼的时候向承更多的是一种难受低落，可一旦面对异族，立刻就斗志昂扬，激愤难平，准备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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