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真来到曼陀丽庄园已经三天了。
作为一名刚来的三等女仆,厨房女仆长分给他也只是些简单的杂活,比如打扫厨房、库房、清洁餐具等,因为刻意保持低调,倒是没有人注意到他。唯一的麻烦在于,日常的梳洗都要和别的女仆岔开,而且有时候会见到一些不该见到的东西,不过见多了也就觉得那样,除去满足了少年时的桃色幻想,某些方面甚至比不上前世的男生宿舍。
或许是因为生活太过无聊和单调,大多数厨房女仆都染上了赌博的恶习。当她们结束服侍主人的时间段,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宿舍,却不早早洗漱休息,而是选择在牌桌上一掷千金。她们一边抓牌,一边对曼陀丽庄园的大事小事侃侃而谈,仿佛自己就是它的主人。
每当有罗真在旁,她们经常顺口就问:“你明白吗?”
罗真很擅长应付别人,如果他稍微露出一副见识短浅的模样,就能看到她们那满意,同时又不屑一顾的眼神。
虽然和这些人相处得很麻烦,但罗真凭借蓓姬借给他的女仆制服,还是从她们口中得到了一些重要的情报。比如查房的女仆生病了,比如庄园有一个后门,比如莱茵巴赫小姐弄丢了一只至少价值一万金镑的宠物狗......如果没猜错的话,真相是那只狗被人撞死了,而罗真正是那罪魁祸首。
作为庄园的最底层,厨房女仆的周薪大概只有两金镑,如果要还清3000金镑的债款,要在庄园干31年的活,一万金镑,足够买罗真的两辈子了。看起来的确如那老夫人所说,只用还3000,的确是莱茵巴赫小姐的仁慈。
可惜罗真从来没有为这名贵族小姐服侍半生的想法,就连一天他也待不下去。拖得时间越久,离开加桑的机会就越渺茫,因为庄园严苛的规定,白天无法抽身去探索出路,只有在晚上静观其变。如今查房女仆生病,那还等什么!
唯一需要警惕的是他的室友佩茜,他们之间的关系只停留在每天说几句话的层面上,工作时间和地点基本上是岔开的。在所有厨房女仆中,佩茜年纪最小,却最早起床,也是最晚回房间,每天早上五点钟,庄园所有人都还没醒来,她都要穿着那并不合身的女仆制服,提着烧火工具,去庄园内部点燃所有公共房间的壁炉。
有一次罗真看到她回来晚了几分钟,就被厨房女仆长劈头盖脸骂了一顿,然后默默地去干自己的活去了。没有人帮她说话,也没有人帮她分担活路,甚至当罗真提起自己可以帮帮忙的时候,一名女仆毫不掩饰地说道:“帮她干什么?她不是个正常人。”
和所有女仆不同,佩茜是济贫院出生,据说那里的小偷、妓女和恶棍可以塞满一座监狱,人们为了可以得到一碗燕麦粥,愿意出卖自己的灵魂。如果不是佩茜到了适龄年龄,却没有一个工厂或者工匠愿意收留,不然也不会有幸进到曼陀丽庄园。
“但我毕竟是她的室友。”罗真如此答道。
而这句话恰巧被路过佩茜听见了。
这天晚上,早已回到宿舍的罗真,见到佩茜进了门,指着桌子说道:
“佩茜,这里有些饼干糕点,我从厨房带回来的。”
这些甜品不属于女仆的福利之内,而是厨房为莱茵巴赫小姐准备的,用精致的盒子装着,放在梳妆柜上,每天更换一次。但是,由于莱茵巴赫小姐本人并不喜欢甜品,于是本该倒掉的垃圾,变成女仆们争抢的对象。
“谢谢,我不饿。”佩茜兀自拉开衣橱,在镜子前换衣服。
罗真将目光移开,看向窗户:“刚才对不起......你知道,我很难反驳她们。”
“你不用说对不起,我不在意你对我有什么看法,你也不用担心我撞破你的私事或是秘密,”佩茜一边将手塞进睡衣的袖子,一边说道,“你说得很对,我们只是室友,只需各自过个各自的生活。”
通过镜子,罗真看到了那和她年龄并不相符的成熟,对方似乎早就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毕竟一个连睡觉都要穿着衣服的“女人”,怎么看都不像一个正常人。
既然对方都这样说了,罗真暂时放弃了和她打好关系的必要。
大约两小时后。
确认佩茜已经熟睡,罗真打开窗户,十月的冷风将他虚假的长发和裙子吹得狂乱飞舞,寒意让呼吸一窒。他探出头,宿舍周围漆黑一片,夜空只剩孤零零的下弦月,犹如画家的笔端为整个庄园添上一抹惨淡的亮色。
往下看,三楼不高,但十几米的离地距离依然可以让普通人望而却步。
爬上窗台,关掉窗户,留下一丝可以打开的缝隙,罗真踮着脚尖,抓住旁边用来输送煤气的管道,两只脚蹬在墙壁上,小心翼翼地顺着往下爬,万一弄脏了蓓姬给他的女仆制服,又或是在管道上留下什么明显的痕迹,都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
双脚接触到实地,罗真悬着的心正要放了下来,但是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下意识地抬头看。
没有一张往下注视的脸,纯属自己吓自己。
罗真收回目光,面无表情,随便找了个方向,摸索着前进。
按照他的预想,厨房女仆的宿舍应该处于庄园的中后部,毕竟庄园规定厨房女仆不能被主人和客人看见,四处找找,或许能找到女仆们口中的后门,庄园的物资就是从后门送进来的。
庄园每天有几百张嘴巴要吃饭,单靠领地周围村民的税收实在杯水车薪,更别想支撑起莱茵巴赫夫人和小姐的精致。据说后门建有月台,一条专属于莱茵巴赫的特快列车,每天都会送来海鲜市场最新鲜的大马哈鱼和生蚝,做莱茵巴赫夫人最喜欢喝的鱼羹汤,而用来煲汤的食材,往往都会拿去喂养猎犬。
厨房女仆们的抱怨有什么用呢?她们又没有机会像猎犬一样在夫人的裙下摇尾乞怜。
不知什么时候,黑暗中传来清水流淌的潺潺响声,周围的空地被密密麻麻的高大乔木和建筑填满,从主体建筑、水体、小品、道路系统到所种植被,都充满了文艺复兴时期的那种均衡,以及巴洛克式的夸张气息。
走过一个三层平台的圆形喷泉,更是曲径通幽,花香四溢,颇有身在林中不知处的感觉。
眼看就要迷路,罗真马上停下脚步。
今天暂时就到这里吧。
庄园安排新的女仆查房,兴许还有几天时间,罗真并不着急,正想原路返回,前方的灰雾中隐约有灯光闪烁,连忙躲到一具高大的骑士雕像身后。
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他正欲起身,身后一个声音喝到。
“你是谁?立刻转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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