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若毒害你?”萧元彻指尖轻弹,隔空一探以念元神,果真是中过噬魂珈蓝。他未多言,只是吩咐侍卫道:“去将怜若带过来。”
很快,怜若被侍卫带来了凝渊殿,被关了半月的她比起从前消瘦了一圈,应是当了多年侍女总管,狱卒总归是要卖她个面子,被关地牢多日,衣衫还是干净整洁,这份憔悴倒是令她看起来越发惹人垂怜。
“公子......”她一进殿见到萧元彻便立刻深深拜俯在地,略一抬头,又见一袭飘然玄色衣角,顺着视线往上移,见以念眸光沉沉正望向她,顿时脸色煞白,整个人僵在了那里,凄声道:“冥...冥姑娘......你...你没事了......”
以念森冷道:“我还活着,你很失望吧?”
怜若已然吓得魂飞魄散,断断续续地哭诉道:“冥姑娘,都是公主...是顾昭容...都是她...是她指使我,我真的没办法....我真的知错了...求求你...饶恕我这一次......”呜咽不绝。
以念只是无声无息的微笑看着她,无人说话。殿内一时太过寂静,暖炉的炭烧的通红,冒着丝丝的热气,忽然“噼啪”爆了一声,溅了几丝火星出来,也将吓得怜若猛然一抖。午后温暖的阳光从殿外照在她身上,照得她像木雕般没有生气。
半晌,萧元彻方才开口,向着以念道:“你想怎么处置?”
以念淡淡道:“她既是你的侍女,还是交由你处置吧。”
以念心知现在的萧元彻已经将自己忘记,与他而言自己只是一个才刚刚认识的陌生人。而怜若毕竟照顾陪伴了他十年,若是他真的要放她一马,以念也是可以理解的。
跪在地上的怜若闻言似乎松了一口气,可这口气刚松没多久,全身就因萧元彻下一句话而产生剧烈的颤栗。
萧元彻徐徐喝了口茶,漫不经心道:“那就以其人之道,还施其人之身吧。”接着,翻手噬魂珈蓝便出现于他的掌心之中,他笑道:“恰好,我去魔界时顺带拿了一瓶,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他的笑带着森森杀机,“是你自己喝,还是我喂你喝?”
此话一出,以念和玥颜也倒吸一口冷气,噬魂珈蓝是魔界致毒,即使是到了以念这般修为中了此毒也会痛苦难当,凡人没有灵力修为,无法依靠自体抵御毒性,那噬魂珈蓝便会从五脏开始腐蚀,慢慢蚀骨灼心,可将一个活人蚀成一滩血水,而这过程漫长,可谓极其痛苦残忍,且永世不得超生。
怜若忽得痛哭失声,匍匐着跪上来抱住萧元彻的腿,哭喊道:“公子,公子我求求你,怜若知错了,求你看在我照顾你十年的份上饶恕我吧,求求你......”
萧元彻俯身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手指划过她煞白的面庞,皱眉道:“可惜了这张漂亮的脸蛋儿,一会便要被腐蚀得千疮百孔了,我可真是于心不忍,不过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
他言语陡然一冷,嫌恶地将她踢开。虽只是轻轻一踢,可那力量也足以使得怜若为此口吐鲜血。待她抬眸已是满目凄楚,萧元彻用那样淡漠的神情说出如此残忍的处置,她只觉这十年从不真正与他相识,如此陌生可怕。
终于怜若缓缓支撑着起来,她止住了哭泣,反而在嘴角浮起一丝哀凉笑意,似乎萧元彻的决绝冷漠,也让她失去了求生的意志。
她郑重敛衣,再次叩首拜倒,道:“我的命是公子所救,既然公子要杀我,我也无话可说,只是未来不能再照顾公子了,还愿公子好好保重......”旋即又对以念叩首道:“冥姑娘,是我对不起你,我只求一个了断......”
以念满目愕然,的确她很讨厌怜若,甚至说是憎恨也不为过,尤其是在自己出手救她,而她恩将仇报之时。若是交于自己处置,也定会杀了怜若以泄心头之恨,但她绝不会选择这样残忍的方式结束她的性命。
或许是出于皆为女人,又皆为爱着萧元彻的女人,这份共情竟让她有些于心不忍,于是道:“她只是个凡人,虽害我差点魂飞魄散,但确实也照顾你多年,给她一个痛快吧。”
“你倒真不像是冥渊教出来的,不过我说出的话从不会收回。”说罢,萧元彻手中的噬魂珈蓝,已飞至怜若面前,见他却无丝毫不舍,怜若心中已然冰凉,再无眼泪,只颤声道:“公子,这些年你对我可有过半分情谊?”
萧元彻漠然道:“从无。”
怜若心境苍凉,一缕寒凉漫上她清秀眉目:“怜若,拜别公子......”她深深叩首后,最后留恋地望了眼萧元彻,拿起面前的噬魂珈蓝,一口灌下。
顷刻间,怜若翻滚于地发出连连惨叫,因为剧痛身体缩成一团,不断地抽搐颤抖。
那一声声惨绝人寰的惨叫,在凝渊殿内久久回荡,伴随着仿佛硫酸一类腐蚀性液体侵蚀皮肤时出的“滋滋”声,就听得人心惊胆寒。更为触目惊心的是她的皮肤连同血肉都已经开始被从内而外的烂了,脖子手臂处裸露出的皮肤,已经开始冒出大颗大颗如同蛤蟆一样的恶心翻腾的气泡,噬魂珈蓝的毒性足以让她被慢慢被腐蚀成一滩血水,而这样的痛苦还需持续好几个时辰。这恐怖的场面,已经吓哭在场的所有侍女,就连侍卫们也不忍再看。
“杀了我......求求你...杀了我.......”怜若已经痛得语不成句,那声音分外凄厉。
以念望着怜若脑中一片轰然,仿佛看到了那年玄霄陨魔台上的自己,她反转指尖,一道紫芒瞬间射穿怜若心脉,这致命一击却像是一剂灵药,立刻止住了怜若周身剧痛。她停止了翻滚与惨叫,已经面目全非的脸上有一丝释怀笑意:“谢谢你,冥姑娘。”
弥留之际,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爬至萧元彻身边,想要伸手牵去扯他衣角,道:“公子,我今生最幸运的事便是遇见你...谢谢你,给了我一个美好的梦.......”最终她还是没有碰到他的衣角。
她死了,随着死亡的来临,她的身体平静下来,仿佛沉寂冬日中不再飘零的一片落叶,终归尘土。
萧元彻看着她翻烂的皮肉,嫌恶地皱起眉头,不带一丝留恋一挥手,她的尸体便消失在了凝渊殿上,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一般。只有这满屋侍女害怕的抽泣,还在真实清晰地提醒着,陪伴萧元彻十年,这个名为怜若的女子生命的消逝。
以念已经不想问萧元彻将怜若的尸体抛向了何处,反正怜若的人和心皆一起死了,那具躯体更是不重要了。
至此,以念突然意识到眼前的萧元彻已不再是她的元彻哥哥了,这种改变是顷刻的颠覆,陪伴照顾他十年的女子,在他眼里竟命如草芥一般。
她首次觉得凝渊殿是这样深幽寂寥.......
萧元彻再次撤走了所有人,从身后环抱住以念,像是邀功般的问道:“为你报仇了,开心吗?”
开心?要她如何开心?她只觉得可怕,眼前这个人陌生得可怕。
她拨开他抱着自己的手,突然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
“怎么了?”他似有不满,将她整个人扳过来,让她面对自己。然后再次倾身贴上来,尚未碰到以念,就被她用力推开。
“怜若刚刚才死在这里,为什么你可以一点都不难过?”
怜若的确是自作自受,但罪不至此。十年时间哪怕是养个小猫小狗,也该有感情,何况这是个活生生的人。
他道:“不过是一个奴婢,我为什么要难过?”这是他的解释。
“你想听听你我之间过去的事吗?”
“好。”
整整一晚,以念从玄霄讲到魔界,再讲到焚影,才讲完这二十年的故事。
最后直到天色大亮,萧元彻听完后,道:“所以说你是冥渊送给我的侍妾?”
“......你是这样理解的吗?”
以念在惆怅中,深深叹息一声。
因蛮族退兵,定远侯和玉北辰已班师回朝,今晚皇上在宫内设宴为其接风。当然功臣之一的萧元彻也被邀请,毕竟蛮族能退兵,他是功不可没的萧军师。
萧元彻要以念陪同他一起去,以念怕自己见到顾昭容会控制不住自己当场杀了她,从此连累萧元彻过上四处逃亡的生活,可是稍有推脱他便生气,所以最后还是随他去了。
下了几日的大雪,今日终于停了,银装素裹的世界里萧元彻一身玄衣称得他的脸白皙得过分,也妖异得过分。
凡界的新年快到了,来到宫中此时已是花团锦簇,极尽铺排。宴会设在缠龙殿,尚未踏入殿内管弦之乐声便已传来,热闹非凡。
简单行礼之后,萧元彻被安排在了最靠近皇上龙桌旁的左手第一席,以念作为家眷也随他坐在一起,正与定远侯与其子玉北辰的落座的右手第一席相对。
顾昭容则坐在玉北辰旁的第二席,她今日美极了,想必是知道萧元彻要来而特意打扮,一袭云纹绯红锦衣,满头珠翠明铛精致夺目,可谓是极尽妍丽。只是再美的华服,也难掩她见到以念时的面如土色,惊恐与愤恨将她的眼眸染得通红。以念则是森冷得看向她,嘴角划出新月般凉薄的弧度,将手中酒杯捏为粉末。
随后顾承远也来了,只不过坐在靠近殿门处的最后一席上,以念遥遥对上他投注而来的关切目光,俩人相视一笑,已含千言万语。
待众人落座,天色渐暗,宴席也终于正式开始了。觥筹交错,华灯璀璨,俳优调琴吹笙,乐伎闻歌起舞,笙簧琴瑟之声悠扬不绝。
萧元彻和玉北辰分别落座皇上两侧,这样的安排也似有左膀右臂之意,毕竟他俩才是今日宴会的主角。皇上与他二人也是相谈甚欢,酒过三巡,众人脸上都漫上些许绯色醉意。
而以念却没有心思感受这场皇家宴会,暗自想着昨日怜若一事,她已经可以确定萧元彻绝不是失忆这样简单,那么问题的关键就是他在玄霄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许大师兄韩慕白能知道一二,但现在她被萧元彻限制了自由,焚影的结界她也破不了,无法与韩慕白取得联系。
这皇家宴席热闹非凡,偶有零星几句贯入耳中,不过是些恭维场面话,以念听着委实无趣,开始从昨日打斗中盘算如今自己与萧元彻的实力差距。
过去两个萧元彻等于一个冥渊,如今两个冥渊等于一个萧元彻。而两个苍衍等于一个冥渊,两个自己又等于一个苍衍。也就是说自己和萧元彻隔着七个苍衍,所以至少要八个自己才能与如今的萧元彻打成平手......
这算数使得她昏昏欲睡,直到皇上问萧元彻想要何许奖赏时,以念才因萧元彻的话陡然清醒。
他道:“微臣心仪昭容公主多年,只因身份悬殊不敢高攀,如今侥幸立功斗胆求娶公主,还望皇上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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