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反应过来这是萧元彻内丹之中后,以念观察着这些血尸。
虽然已是面目全非,但均有一个共同点,在心口的位置都有一个大窟窿,但那并不是心脏的位置,而是大部分修士才有的内丹所在,立觉不对,心中疑云大起。
突然一道强光在眼前散过,一个激灵后神识收回,无边无际的恐惧瞬间笼罩了她的脑海。
萧元彻见她一脸恐惧之色,笑道:“没想到堂堂魔君居然会害怕血尸?”
以念这才回神过来,她自然不是怕那些血尸,她怕的是如今的萧元彻。
她缓缓在他一旁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温润茶水入喉才让她从惊恐中得到稍许缓解。
半晌,她才道:“这些血尸是怎么回事?”
他语气凉薄道:“噬灵之术,戾气化功。只差三千修士的内丹,噬灵血阵就可以练成,到时候即使是大罗金仙也不再是我的对手,三界皆归我所有。”
惊人之言,他却是这般悠悠道来,云淡风轻。
她猝然大惊,恍然慌乱道:“你是想用那些玄霄弟子练功......那又要如何练?”
微微抬目留意他的神色,而他满目竟皆是笑意,可说出的话却令人胆寒。
他道:“活人剥丹即可。待你完全恢复,我也可将此术传于你。”
以念闻言心中一刺,背脊发凉,她端着茶杯的手,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就连凝渊殿的炉火也驱不散这透骨的寒意。
她强装镇定道:“...到时再说吧......”
他伸手撩了撩她的发梢,温言道:“我虽娶顾昭容,但我中意的人却是你。今日就是我助你疗伤的第七日,看来你的修为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这还是他入魔后,头一次这般柔声与她说话。他又凑近她耳际暧昧道:“明晚你可要好好报答我。”
她早已骇得魂不附体,只是从口中蹦出一个:“好。”
以念一夜未眠,细想下来从怜若的死,到娶顾昭容争权,再到要用玄霄弟子练功,他早已彻彻底底的成了另一个人。看来规劝他放人是行不通了,为今之计只有冒险将他们私放了。
阳光淡淡的从白棉窗纸里透进来,薄薄的似一层轻薄的琉璃纱,终于盼到了天明。
萧元彻刚一离开玄霄,以念立刻便独自去了地牢。
步入地牢,狱卒们正趴在桌上打着瞌睡,以念大声道:“起床了!”
几个狱卒被吵醒,刚要张口骂人,见是以念吓得连忙起身,点头哈腰。
“冥姑娘,您千金之体怎么来这了?”
“带我见那些被抓来的玄霄弟子,萧元彻让我来放人。”
狱卒们面面相觑,看起来心有疑虑,但又不敢阻拦。
“冥姑娘请随小的来!”
随着狱卒步入地牢,这里似乎并不属于焚影,仅仅一墙之隔,墙外明媚,墙内阴森。
一路上有几缕朝阳透过天窗,斜斜地照进来,却被无边的黑暗所吞噬,在石碶的墙面上泛不起一丝涟漪。
见被关押的玄霄弟子们看起来虽是遍体鳞伤,但尚且都保住了性命,她才心下稍安。
“道,道...道以念来了!”有一个玄霄弟子发现了她影影错错走来的身影,恐慌道。这一惊呼,随后就引起了更多弟子的恐慌。
闻轩的一身白衣,在众青衣弟子中尤为突出,他径直走到牢门前,对以念道:“你想把我们怎么样?”
闻轩这个人虽也没什么坏心,但一向古板严苛,为师命是从。在玄霄时,以念从小就对他避而远之,却还是没少受他的责骂。
此刻心念一动,吓唬道:“我准备把你们一个个扒皮抽筋,晒成人干!咬上一口嘎嘣脆!”
“啊!”众人惶恐,有些年纪小的青衣弟子,甚至被吓得哭了起来。
本想多戏弄他们一下,但见众人反应如此夸张,以念也收了玩心,肃然道:“好了好了,刚才逗你们的!我是来把你们放走的。”
闻轩看起来并不相信,更为怒道:“你不用假惺惺的,要杀要剐一句话!”
以念无语,只道:“二师兄,你是真的很二!”
闻轩义愤道:“士可杀不可辱,我玄霄弟子情愿自断元神,也不受你这个魔头的羞辱!”
以念深深叹息,无奈道:“我真是怕了你了!不错,你们的确是愚昧无知冲动,满口除魔卫道,却不知何谓魔,何谓道?魔族若一心向善也可得道,神仙若作恶多端亦可成魔。善恶是因人而分,而非种族......”
说完,鸦雀无声,一个个望着她的眼中恐惧加杂着费解,神情那叫一个复杂。
“算了...以你们这个智力怕是也想不通,总之我是来救你们的,焚影的结界我暂时解了,大师兄在焚影境外的竹林接应你们。”说罢,挥手解了地牢的结界,牢门遂即打开。
闻轩似乎这才相信以念是真的要放了他们,疑惑道:“你为何要救我们?”
她道:“因为你们也曾是我的师兄弟。”
闻轩面上有些不自在,似有什么话想说,却始终没出口。
以念双手一抱,靠在牢门上,催促道:“还不快走?想等萧元彻回来把你们晒成人干啊?”
众人在闻轩的带领下迅速从牢中撤离,无人再言一句。
唯有看起来年纪最小,还是稚童的一名弟子,离开前对她说了句:“谢谢师姐。”
以念冲他一笑,忽觉这次冒着被萧元彻晒成人干的险救人倒也值得。
以念立在屋顶之上,焚影浩洌的风,吹起她玄色衣裙的一角,似一只被琉璃瓶禁锢的蝴蝶,疲倦地张开着翅膀。
遥见他们尽数出了焚影,她这一颗悬着的心才算落了一分,还有九分尚悬在萧元彻回阁之后对自己的处置上。
她知道要想救人,无论如何掩饰都无济于事,所以就没打算掩饰。虽然也没伟大到舍身救人,但这个赌注她还是下了,赌的就是萧元彻舍不得杀她。
她不知道这场赌局胜率有几分,只希望不要输得太难看。
傍晚时分,苍茫的暮色如雾渐渐弥漫开来,未点灯的凝渊殿一切都显得有些发沉,反而让沉坠的心稍稍沉淀。
想来闻轩和众弟子也应该与大师兄汇合了,也到了平日里萧元彻回焚影的时间,以念独立于正殿,望着殿外的皑皑白雪,将她的脸映得更为苍白。
一团白芒闪过,萧元彻倏而出现在眼前,只见他眉头蹙起,眼中的冷色渐渐凝聚得浓重。
这样的安静让人心生畏惧,以念从未觉得与他之间的沉静是这样的令人不可捉摸,尴尬难言。不知下一刻的他是平静无波还是惊涛骇浪,她亦唯有沉默以对,内心的不安紧张写在脸上难以掩饰。
“过来。”他的声音阴沉,不再像往日里的暧昧嬉闹。
以念缓步走过去,站在他面前。他霍地低下头,扳住她的下颚骨死死卡着,俯身吻了下来,她有些不知所措,慌乱中本能的伸手挡了一下,而他手上更是用劲,感觉下颚都要被捏碎了一般。
良久,才被他放开,那样阴冷的神情,他缓缓道:“你好大的胆子。”
她抬眸望住他,清晰地分辨出他眼底那幽暗若剑光的犀利杀机,似乎自己都快要被他深红的瞳仁吞噬,深吸一口气道:“他们是我放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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