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张德旺这么个明显的大目标却掩护了咱们,真应该谢谢他。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崔喜成问。
廖斌看了看他早已拿在手中的M1903 型狙击枪,说:“这还用问吗?不是我们狠辣无情,而是他被活捉了,我们也跑不了。电台没了还可以想办法,计划暴露了跟上峰就没法交代了。”
崔喜成一边把枪顺过来一边问:“明白。那么枪响后,我们是不是隐蔽到森林里。”
廖斌说:“对。而且向着张德旺的方向运动一百米再隐蔽才好。”
崔喜成说:“高明。敌人绝想不到我们会反方向运动,这叫兵行险招。”
他摘下枪上瞄准镜自制的镜头盖,很享受地开始瞄准。显然,他很喜爱手中的这杆M1903 型狙击枪,它上面的瞄准镜很轻巧,性能也可靠,二战时很受狙击手们的欢迎。他一边瞄准一边说道:“可惜了,小伙子,你这么年轻竟然死在
我的枪下,我是不是在作孽啊?”
廖斌眼中的凶光一闪即逝,恶狠狠地说:“你要是留下他,咱俩就得死。”
崔喜成仍然不忍地说道:“兄弟,到了那边你可别向阎王爷说我的坏话。哥哥我对你的照顾不算不周,可你不听话,这就怨不得我了。”
但是,崔喜成瞄向张德旺的枪却难以搂动扳机。那边的张德旺眼看着包围上来的苏联士兵,惊恐地四处张望着,先是连喊了两声:“救我,廖长官救我——”,接着就突然趴倒在雪地上,不起来了。几个围到他跟前的苏联士兵做手势示意他站起来,张德旺就是不起来,不断地说:“我不起来,我不能起来。我只要一站起来。他们一定会打死我……他们……要灭口……我,我不起来……”
其中的两个苏联士兵根本没有理会他,一边一个把他架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啪”的一声枪响了。枪声在寂静的寒夜里显得特别清脆和响亮。
廖斌对崔喜成的枪法没有一点怀疑,看也不看子弹是否命中了目标,把早已割好的干草给了崔喜成一把,借着枯苇干草的掩护先把雪痕扫净,随后边退边扫,直到进入森林,才借着树木的遮掩向张德旺的方向跑去,跑了近一百米才伏身隐蔽起来。这时候他们才有时间去看张德旺,只见他依然由那两名苏联士兵架着,整个的人却瘫软地勾下了脖子,廖斌和崔喜成都相信他已经死了。而其余十几个苏联士兵正循着枪声,从他们眼前不远的地方向着他们刚才趴伏的地方扑去。
苏联士兵们在沼泽地的冰面上进行一番搜索之后,又扩大搜索一阵子,一无所获,便回来用降落伞拖着张德旺,整队撤离了。
沼泽地、森林又恢复了寂静,感到已经安全的两个人这才彼此发现对方的眉毛、帽子下露出的头发都染上了白霜,浑身都在不住地颤抖,尽管刚才奔跑了一百多米,但是仍然不能驱走身上的寒气,
崔喜成哆嗦着说:“西伯利亚这个鬼地方,刚十月份就这么冷。这样下去我们会冻死的,得想个办法取暖啊。”
廖斌掏出指南针看着说:“现在唯一取暖的办法是靠走路把身体走热。我们本应该在赤塔的南郊跳投,可是因为下面有炮火,我们又沿着西伯利亚铁路方向飞了三分钟,现在我们只有穿过森林,才能走回去。”
崔喜成说:“把身体走热?我们不吃不睡的,还有体力走那么远吗?”
廖斌说:“咱们深入到森林里边可以生起篝火取暖休息。”
“好主意,可火光会不会把咱们暴露?”崔喜成问。
廖斌说:“我想不会。西伯利亚地广人稀,他们的兵力有限,不会在森林深处发现我们。”
两人开始迈步时,都感到浑身被冻得僵硬,走得十分吃力。这片森林主要是高大笔直的落叶松,偶尔也有几棵树冠油绿,树干粗壮的油松,落在地上的落叶松叶子,积年累月地一层又一层,使林地很是暄软,加上大雪的覆盖,几近深及
膝盖,走起路来一脚一个深坑,很是费力,他们走出三四百米就已觉得全身活动开了。再继续前行,渐渐地身上出了微汗,大约走了两个来小时,他们开始准备捡些树枝用来烧火时,忽然发现前方有一座木屋。两人警惕地接近,并在屋子的四周搜索了一番,发现屋子的窗户关着,屋门上着一把大锁,说明屋子里没有人。两人研究了半天,认为它一定是猎人打猎时用来休息的地方。又冷又饿的这两个
人欣喜万分,这是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的好去处了。
打开门锁对他们来说轻而易举,进屋后他们打开手电筒仔细查看,发现这是
一处两间半的屋子,里面的一切设施都很简陋却一应俱全,所有的东西都蒙着一层薄薄的灰尘。屋内的门厅是最大的一间房,门的左侧有壁炉,上面的炉台上还
放着燃剩下的蜡烛,厅的中央摆放着一张长桌和四把桌椅,都是木制的,粗糙而又笨重;里边略小的房间显然是间卧室,有一张大木床只是铺着一层厚厚的干草,另一侧小屋里的桌上杂乱地摆放着小锅、水壶、盘碗和大大小小的瓶子等,最让他们惊喜的是地上码放着劈得很整齐的木头瓣子。这让他们如获至宝,立即把木头放到壁炉内点燃,无比期待地看着火苗由小变大,渐渐燃旺。不一会,冰冷的屋子变得暖融融的,一下子就像有了生命般的活气。
廖斌让崔喜成拿上小锅到外面?点冰块,放到壁炉里去烧,自己像变戏法似的从行囊里掏出了两块面包和几块很硬的牛肉干,他把牛肉干切碎放到锅里,一会儿一股牛肉汤的香味便在屋内飘散开来,两人一个端着锅,一个捧着碗,就着面包美美地喝了起来,肉虽然少得可怜,但也喝得很舒服很滋润了。
红色的火苗在壁炉里跳跃着越烧越旺,与炉台上已经点燃的蜡烛一起,驱除了屋里的黑暗。廖斌舒服地坐在粗笨结实的木椅上,感叹地说:“这人就是贱。刚才又冻又饿的时候特别地有精神。现在喝饱了,身上也暖和了,反倒累得浑身酸软了。我们现在简直是进了天堂,远在台湾的叶处长大概想不到我们会在这里享福呢。”
崔喜成不屑地说:“咱们这就算进天堂了,他叶大处长才是在天堂里呆着呢。坐在阳明山上的别墅里,喝着美酒,吃着烧烤,那才叫美呢。”
他们说的叶处长,是台湾国民党保密局二处,即行动处的少将处长叶翔之,廖斌和崔喜成是他的直接属下。
廖斌提醒说:“前两天叶处长带着你和我在他的阳明山别墅见面,你喝酒吃烧烤可是没少喝啊?”
崔喜成说:“我是心里有气才喝多了,我当时还挺纳闷,叶处长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领着我到他的别墅吃饭?跟你一交谈我才知道,原来是让我跟你到大陆来送死。你是叶处最信赖的人,当然责无旁贷,可我想不明白的是这活儿怎么也落到我头上了,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廖斌说:“这个问题你们的叶处长和我谈过,你自己也应该最清楚,蒋总裁从大陆带过去二百万的军队,为了保持战力,命令不许有婚配。你倒好,在外面偷偷地搞女人,还怀了七个月的身孕,他不罚你这个‘老实人’罚谁?”
他的话像打了崔喜成一闷棍,无话可说了。
廖斌继续说道:“当然,派你来不只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你有这个能力。更重要的是美国中情局首先想到的是我们这张中国人的脸,我们进入中国大陆,就像一滴水掉进了大海,而派一个黄头发蓝眼睛的人来,目标太大,来一个就会折一个。”
崔喜成说:“你当然会为他们找到理由,你是美国情报学院的高才生,可我就是个土著,和他们美国人没感情。”
廖斌反驳他说:“这话说得不对。你也在美国情报学院学习过,只不过是你的英语不行,被中途辞退了。”
崔喜成说:“所以呀,我就是一个像破鞋一样的退货。其实台湾也是被美国这么看的,一直像破鞋一样被扔在一边。现在朝鲜开战了,麦克阿瑟想起我们来了,七月份亲自带着参谋长阿尔蒙德从东京的联合国军司令部来到了台湾,蒋总裁还真抬举他,像迎接国家元首一样盛情接待,答应派五十二军开赴朝鲜,为的是什么啊?”
廖斌说:“因为我们是盟军啊。不过,据我所知,杜鲁门总统担心这样做会
影响我们的实力,共军一旦来攻打台湾,我们将会有很大的危险,所以五十二军不去朝鲜了。但是在情报战线上我们还要和美国进一步合作,咱们的这次出动就是合作的计划之一。”
崔喜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什么合作?无非是给他们当替死鬼罢了。我知道叶处长看不上我,我那点事算什么啊?私下里搞女人的又不是我一个,他
怎么不派这些人,专门派我来啊?”
廖斌说:“看来你的怨气还挺大。可我倒觉得叶处长很看中你,要不然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只要你功成凯旋,那个女人不但名正言顺地成了你的老婆,而且还答应给你小黄鱼和阳明山的一处别墅,到时候一家三口尽享天伦之乐,那是多美的事。”
崔成实:“别墅?我这个大活人要是回不去,老婆孩子和那别墅还不都成了别人的,现在对我来说它只不过是一张好看的画片。”
廖斌说:“不要发牢骚了。别忘了我们是军人,还是要以党国的利益为重。”
崔喜成打了一个哈欠说:“是。以党国的利益为重。可眼前最重要的是怎么保命,明天我们怎样行动?”
廖斌掏出指南针看着说:“我们本应该在赤塔的北郊降落,可是因为敌情变化,又继续飞了三分钟,因此这里距离赤塔北郊大约有六十公里,需要穿过这片森林走过去。这要一天多的路程,寒冷又会成为我们最大的威胁,而且敌人很可能已经在林外张网以待,所以我们不能按原计划坐他们的火车过境了,只能想办法提前走出森林,然后弄辆汽车过去……”
他的计划还没有完全说出来,却见崔喜成歪在木椅上已经发出了鼾声。廖斌也觉得眼皮沉重起来,靠到椅子上也跟着睡了。
两个人的确是太疲乏了,不过眼前的安逸只是暂时的,明天或许有更大的危险在等待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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