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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奚肆无忌惮地闯开前门,肆无忌惮地冲到键盘前一把拽住陈依霖的胳膊。琴键发出破钟一样的噪音,嗡地一声震地瘦弱的陈依霖花骨朵般颤抖了一下。
我们便都戛然而止。
林奚从来就是个孩子。比如此刻,他像只小公鸡,炫耀着刚刚长齐的红冠挑衅似的对我,魏兮兮,文阮音说,“我要陈依霖陪我吃饭。”
我知道他是在警告我,于是慢悠悠地回,“我们还没练完。”
林奚使劲拽了拽陈依霖的手腕,切了一声道,“算了吧,我看你们乒乒乓乓敲了几天也没敲出个头绪。连个成型的调调都没有,难听死了。”
“你懂什么?”我听到此处,火气噌就窜到房顶,“你连国歌都唱走调,还敢在我面前说三道四?!有本事你来排啊,你来啊,你要是能让吉他不天天走音,让架子鼓不老敲错,这个乐队你当老大!”
林奚的眉心被我的食指正对着,像一把随时要走火的枪。他没开口,倒是魏兮兮突然砰地甩下吉他走到我面前一字一顿地道,“我就是小学学了一年吉他,我就是一个三级水平,我就是老走音,我就是达不到你的要求,你牛逼,我不会,行了吧。”
魏兮兮圆嘟嘟的脸蛋比调座位那日还要阴沉。林奚微张着嘴巴,然后生生把话又吞了回去。气氛尴尬地好像一瓶老酸醋,倒是陈依霖突然开口对我说,“我知道你是为我们好。”
林奚一甩她的胳膊皱起眉头就喊,“我靠,她都不让我靠近你,你还说她好?!”
陈依霖毫不理会地走近我说,“老薛昨天找我谈话了。他说我期中考试以后表现不错,成绩也进步了,所以暂时先不跟我爸妈讲这件事。”
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定了,我舒了口气,看来那天的逼宫之语起了作用,不过陈依霖似乎不知道。
陈依霖又抿抿嘴巴转向林奚,“要不是李林立,我根本考不到那么高的分数。到时候真的通知我爸妈,被带回南京,我就真不能和你在一起了。你说,她是不是为我们好?”
林奚眨巴着大眼睛,想说什么但支吾半天涨红了脸终归语塞。陈依霖便害羞地垂下长发对我笑道,“不过我的确好久没有和他在一起了,你就行行好嘛……”
“不行,一码归一码!”我又恢复严肃,“你还在被老薛观察,得时刻警惕,毕竟家长会还没有开,谁知道包公脸会不会耍诈!最重要的是,该排练时就得认真,现在年级上都知道我们班要玩乐队,到时候丢的可是我们自己的脸。你又不是没见过去年范蕊荧那个不服气的架势……”
突然,一直坐在鼓后,阴云满布地凝视手机的文阮音,猛地冲着窗外厉声喝斥,“谁?”
众人齐转身,便望见范蕊荧婀娜的倩影猫咪一样闪到了祁骁禹背后。祁骁禹撸起羽绒服的袖口,怜爱地护住范蕊荧后瞪着文阮音顶道,“又不是找你的,关你什么事!”刚说完就大喊一声,“李林立李林立,我找李林立!”…
林奚的嘴角哼了一声道阴阳怪气地说,“切,都不是自己男朋友,那天不也是没排练完就跟人家走了。我带我女朋友出去还不是天经地义的事?!”说着,他便头也不回地拉着陈依霖从我面前昂首挺胸地离去。
“拉倒吧!”我尚未回过神,只听得身后魏兮兮又砰的一甩吉他,拉起一脸怒气的文阮音也甩身而去:“我看这乐队也没法排。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得!”
根深蒂固的本性是很难转移的。那一天,我微笑着看着祁骁禹傻愣愣的笑,突然莫名地欣慰起来。毕竟,那个我熟知和喜欢的人还没有完全死掉。我挽起他胳膊时是那么自然,自然到我和他都没有意识到这个动作的意义,甚至过滤掉捂着嘴巴惊恐的范蕊荧
不过,祁骁禹很快就推开了我,啧着嘴嫌弃地说,“咦!一边去一边去!谁要跟你拉拉扯扯,你知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他一脸鄙夷的奸笑。我立刻用更为嫌弃的眼神上下扫描了祁骁禹三回道,“切,谁要跟你拉拉扯扯,你也不看看你这德行!”我凑到他身上假装嗅了嗅又皱鼻说,“你这种几百年没洗澡没换衣服跟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要饭花子的家伙跟你拉拉扯扯还脏了我自己呢!”
话没说完,祁骁禹的拳头就举过头顶,我一副要躲闪的表情却被娇滴滴的声音喝住。“祁骁禹!你又忘记我说的话了吗?!”
范蕊荧小脸紫红,咬着下唇,一副火山爆发的样子。我猜她早已酝酿了一路。“我不是说让你不许欺负李林立吗?!你难道不知道她是我妹妹吗?”
范蕊荧在“妹妹”二字上加重时又斜觑了我一眼,那一眼的潜台词分明就是“如今的祁骁禹是你姐夫,你休想觊觎。”在范蕊荧心里,我抢走了曾经的“姐夫”邱城。如今她当着我的面把祁骁禹收拾地服服帖帖,是想让我也尝尝被夺走的痛吗?
我现在的确很痛。这种痛是隐忍的。我徘徊在祁骁禹的左侧,垂着脑袋踢着石子,听范蕊荧娇柔的对他说“听说学校门口开了一家好可爱的奶茶店哦我们吃完晚饭去喝好不好”。忽然觉得自己好傻好天真。曾经以为自己有能力操纵祁骁禹,让范蕊荧在邱城与祁骁禹的夹缝里痛苦。可如今,那一抹浅浅的红和灿烂的笑分明刻在范蕊荧和祁骁禹的脸上,而我只能沉默,甚至还需要伪装微笑和谢谢来应对祁骁禹那个没心没肺的傻逼“一会一起去喝奶茶吧,我们请你”以及“来嘛,谢谢你每天都陪我俩约会,帮我们做幌子”这样的对白。
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我却始终不能有姓名。
我终于懂了月如。
突然,范蕊荧红晕的脸蛋嗖地煞白。我甚至没来得及抬头,她便飞快地抓住我的肩膀,像一只刚出生的猫咪蜷缩到我背后。她用乌发刻意盖住脸蛋,把我像盾牌一样推着行进。我顺着她躲闪的眼神望去,瞬间被那一针忧郁地像迷雾般的眼神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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