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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会想到，在经历那晚之后，世界还可以变得如此正常。就像一场即将倾盆的暴风雨在电闪雷鸣之后居然立马阳光普照地像在撒哈拉沙漠一样。毕竟，以我对老薛的了解，没什么比早日甩掉高二18班这个包袱让他更积极。

但是，此刻他正微笑着向我招手说，“李林立，来，把排名发下去。”

当两排黄牙晃到双眼刺痛时，我才恍然醒悟，这不是梦。

原本零散的叽喳声瞬间汇聚，随着名单潮水般在教室里涌动。目光总是从缝隙中穿射到我的座位，让我很不自在。虽然我知道，大家看的只是年级第一名的周泰。当然，他依然稳若泰山伏在一沓黄巴巴的试题上。

然而，这些目光却让王晓红有些失控。啜泣和颤抖小声地传到我左耳，那种被拉扯的感觉再次滋生。大脑只转动了180度而已，却面对的是完全不同的世界。我只好空洞地望着正在开电视机的光膀，慢悠悠地说，没关系的，期末考试而已，又不是高考。

她没说话，又把脑袋埋进了臂弯。高高的试卷和书本把她锁起来。不过我早已习惯到懒得感叹。

“各位同学们，又是一个学期结束了。希望大家都能够通过期末考试，在假期中好好反省和总结这半年的学习情况。特别是高二的同学们，这是你们高中生涯的最后一个假期。你们必须要好好摆正自己的位置，思考如何做好一个准高三生。而高三的同学们，你们还有六个月即将走进高考的殿堂……”

教室里像八百个马蜂窝一样聒噪。但我还是清清楚楚地听到了电视里副校长口齿不清的演讲。“准高三生”、“六个月”与“高考”。原来，我的高中岁月已经走到了中点，而那个人在这里的日子只剩下一百多天……

突然，脸又一阵剧烈的潮热。这才发现，这一次目光的聚焦点的确在我身上。王烁鑫不合时宜地笑道，“哎哟喂，我们班这样了，班长还能评上优秀学生干部呐！哈哈哈，看来高二18班果然是终极18班啊！”

话语未落，他就被一大片冰刀般的眼神冻在座位上。

不过，老薛居然出乎意料地笑着摆手，“小胖子，发言是好事，不过要先举手嘛。你看看，多影响别人。好了好了，电视会议基本上也结束了，下面我来讲两句好不好？”

这一次，全班的眼神立马全挂到班主任身上了。

“这次期末考试，大家考的还不错，比较稳定。”教室里有一定骚动，老薛故意顿了顿说，“还是倒数第一。”全班一下都不合时宜地笑出声来。“但均分高了03分，而且周泰这次位居文科班第一名，李林立第五，还有两位同学进入前十，我是意想不到的欣慰啊，哈哈哈。”

老薛居然自说自笑起来。他似乎完全忘记那一晚走进酒气熏天的教室时的愤怒，更记不得“我要把你们全部开除”的嘶吼。其实我也不记得了，只记得皑皑白雪反着仅剩的几根烟火，歪七斜八的人群掺杂着横七竖八的酒瓶。大家都不说话，也都懒得说话。我强撑着站在老薛身旁接受他的谩骂，空洞地望着窗外飘进的每一片雪，心底静谧地生出“天苍苍野茫茫”的语句。心就敞亮起来，似乎再也不在乎了。我知道，有了信念，什么都不害怕。…

当然，这种勇气并非来源于老薛的“宽容”。在赫然听见薛连富位列“优秀班主任”名单之中时，魏兮兮第一个长吁，太阳永远不可能从北面出来的。

老薛顿时阴笑，别以为联欢会的事情我就忘了。高中生聚众喝酒，居然还在教室里，简直是无法无天！我之所以不说，是为了那些还想学习的好学生。我现在把话放在这，不想学习的人听好了，以后随便你怎么玩，反正就剩下一年我也不指望什么，但请你们不要一泡老鼠屎坏了一锅粥，谁要是影响了好学生我就让你收拾东西滚蛋！

突然，王晓红猛地从书堆中昂起脑袋，惊恐地望着老薛，嘟囔着，颤抖着，中邪一样。我正要张口，她猛地一把拽住我的胳膊，死死盯着我的脸小声问，我是不是很贱？

“贱？！”

我居然很不合适地笑出来。说实话，如果王晓红是个贱人，那我基本上无颜苟活。我擦擦口水，发现她依然那个表情死盯着我，才意识到事情似乎比想象的严重。刚要张口，下课铃声突现，紧接着伴随着一大票人哗啦啦地簇着我大喊，走走走，唱歌去，庆祝一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等一下！”

我下意识地回头，果然是他。那一夜，皑皑中跳跃的烟火反着他精灵般的微笑，和路灯下那滴泪一起刻在我心里。他是天使与恶魔的混血儿，否则面前的妖孽般的脸又怎会如此摄人心魂？

“祁骁禹，你小子差点把我们班给点了居然还敢来？！”王烁鑫从人群中一下子冲出。魏兮兮便一把架起我胳膊说，“走走走，别理这家伙，叛徒！懦夫！”陈依霖顺势呸了一口，“不要脸！”

我被人群推搡着，好像腿脚长在了他们身上。

“我……只是想送你一盘元旦汇演的。”祁骁禹的声音径直穿过人墙，他顿了顿又说，“还有，我要走了。”

双脚立刻被缠住。我心咯噔一下，心中忽然很复杂的滋味。于是我拍拍大家的肩膀示意他们先走，然后转身问道，“去哪？”

“广州。”

“去广州做什么？”

“找我爸。”

祁骁禹的语气突然狂躁起来，眼神也不自觉地望向远方。为了缓解尴尬于是我接过那盘随口道，“你爸在那么远的地方啊？你一年见他几次啊？你过完年回来吗？那平时就和你妈两个人吗？”

没等我问完，祁骁禹就给了我个决绝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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