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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铺天盖地地滚烫起来。我背后的汗渍已经浸透了衬衫,光膀两眼眯缝着在我的耳边道,“班长,你的粉色小背心好可爱。”
换做以往,我早就一个左勾拳让光膀找不到姥姥。然而现在,我悄悄瞥着窗外,每一根神经都凝聚在对面的窗口。
今天是高三回校填志愿的日子。当然也是拉仇恨的日子。
学姐们迫不及待地烫头染发超短裙,嘴巴和眼皮也是花里胡哨。就算没有短信电话,学长们每过05秒就要滑动下新手机。最让王烁鑫捶胸顿足的便是楼下熙熙攘攘的小情侣们。他们迫不及待地牵着小手,在老师办公楼下晃了一圈又一圈,享受的表情堪比嗑药。魏兮兮翻着白眼撅着嘴,切,上了大学还不知道牵着谁呢?
林奚忽然一跃而起,抓起陈依霖的手就喊,宝贝,我保证对你不离不弃。
脑海里忽然又蹦出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苏御眯缝着双眼,问我会去哪里读大学。他的声音依然绵长和温暖,而这个故事却像一千零一夜般满布尘埃。我闭上眼,把草稿纸揉出褶皱。眼睛居然又一次不自觉地朝窗外望去。
魏兮兮闪亮亮的指甲在我眼前晃了三晃。她顺着我视线也看了看高三8班的窗口。“喂,小姐,你不会还在等他吧?”
魏兮兮越是惊讶,我越是不服气。眉头紧锁,“怎么,我不能等吗?”
不料,她倒是又翻了个白眼,“那你是在等左珏呢,还是祁骁禹?”
直至太阳落山,我始终没有等到我想等到的东西,倒是等来了老薛和此次联考的试卷。老薛像往常一样,自然地把改好的时间扔到我桌上。然后他顺了顺头发道,“同学们,这一次联考结束,就意味着你们正式成为高考生了。哦,不对,现在你们已经是了!”
伴随试卷在教室的飞跃,哀嚎一片。
“从下周一开始,我们就要搬到高三教学楼,正式开始暑假补课。你不要问我补多久,因为对于高三学生而言,每一分钟都应该是用来学习的。你们算算,只剩下三百多天了,三百多天啊,有些人,数学才考28分,语文卷子全是错别字,我都为你们着急啊同学们……”
魏兮兮把脑袋埋着卷子底下嘟囔,“皇帝不急太监急……”
我摊开试卷。数学错了一半的选择题。八字胡赫然横批,你真的都不会?字迹潦草,我的眼前浮现出他八字胡吹到天花板的神态。我看了一眼周泰,他已经默默折叠起145分的试卷准备继续那篇阅读理解。不知道为何,即便这样,我的眼神还是忍无可忍地瞟了一眼窗外。
可这次,玻璃窗已紧锁住乌黑的教室。
左珏,是你真的没来?
还是,祁骁禹,你早已将对我的承诺抛之脑后?
左珏,你真的要去西北吗?………
出乎意料,薛连富居然没有和我说一句话。似乎,他对我考第六名心安理得,或者这成绩早在他预料之中。不管怎样,我倒是莫名地平静。平静地像死海,连褶皱都没有一条。哦,不对,应该是麻木。
薛连富前脚刚出教室,李忠泽居然就出现在走廊上。文阮音把头埋在试卷里,一笔一划地写着错题。李忠泽喊了两声她的名字无反应后,便径直冲了进来。这让一秒钟前还在鼾声如雷的小胖忽然鱼贯而跃,猴儿似的蹿到李忠泽面前。他大喊一声,“你敢!”
李忠泽不耐烦地撇撇嘴,一把推开小胖。
“这是我们班!”
我一把扶住王烁鑫,双眼正对上李忠泽杀气腾腾的面。
“你干嘛!这可是我们班!”魏兮兮起身一喝,全班的眼神都聚焦到这里。
李忠泽扫视一圈后,对准文阮音,“你跟我走。”
小胖又按不住了,挺起胸往前一步,“凭什么跟你走啊。你算什么东西!你是他男朋友吗?啊,你是吗?音音答应跟你好了吗?没答应你凭什么对她这么说话啊?你以为你认识几个人了不起啊,你就能对音音动手动脚……”
话未完,李忠泽看都没看王烁鑫一眼,便撞开我们一把握住文阮音的手腕。
啪嗒,笔落地。
而我几乎在同一时刻,握住了文阮音的另外一只手。
“我是高二18班班长。从我们班带走任何一个人,都是我的事。”
李忠泽突然就笑了。“你怎么总是这么闲啊,李林立。”他似乎故意把声音扬起来,带着无尽地讽刺笑道,“切,你,此刻,不应该在和左珏……”
我根本没有听完这句话,巴掌就已经距离李忠泽的面颊只剩下03公分。
忽然,文阮音跳了起来。她迅捷地握住我的手腕,好用力地把指头嵌入我的皮肉。她一字一顿地道,“不关你的事!”
文阮音的脸、指节和眼睑都苍白冷峻。李忠泽立刻冷笑起来。他的指头刚刚碰触到音音的皮肤,文阮音便如中枪般怒语,“也不关你的事!”
说完,她就冲了出去。
李忠泽拔腿便追。这一次,我却死死拽住了他的胳膊。他像只野兽,回过头便对我狂躁地喊道,你给我滚。
“让她静静!”
“你他妈的知道个屁啊?”
“我他妈知道!”
一瞬间,李忠泽的瞳孔像涣散的迷雾。重重叠叠,又茫茫然然。然而,我却在他的眼底看到了一股清泉。清澈、婉转,似水柔情。甚至,有一丝的感念与恩泽的味道。
而这眼神,那么似曾相识。我却忘记了在哪里见过。
王烁鑫一直在嘟嘟囔囔着。其实他比李忠泽还着急。他需要着急的太多,因为他什么都不知道,而什么都是他急迫想知道的。所以,他一眼就看到了夏至。王烁鑫立刻拍我的肩膀,指着门口,“他,他是不是找你的?”
我和夏至对眼的功夫,李忠泽已经没了影子。天全黑。所有人都开始收拾书包,讨论着试卷,错题,补课还有高考。就好像,刚刚的一切,从来都没有发生过。我想,大概从此刻起,除了地球爆炸,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激起高考生们心底的涟漪。
然,我和夏至却在以错乱的频率抖动着睫毛,相互凝视,内心翻滚。我想说一句,对不起。可是,嘴巴黏糊住。
他忽然说,文阮音回来了吗?
我很惊讶。你怎么知道她出去了?
突然,一只手死命地抓住夏至的领口,吓了我们一跳。李忠泽的双眼像狼一样泛着绿光。“你刚见到她了?”
夏至抿着嘴唇,眉头紧锁。他缓缓地抬起一根指头。我和李忠泽的眼神便和它一起,缓缓地,缓缓地,凝结到夏至白衬衫上一块不大但鲜红的血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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