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看着老头儿,紧张和害怕都写在脸上,偏偏还拿着木棍和斧头像是要同他拼了一样。
在人群的缝隙里,老头儿看到了玉商商抱着的老太太,看到她闭着眼睛,而玉商商在哭。
他呆呆的站着,任由棍子打在他身上。看见角落里的胡畅,他几乎立刻就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怨气控制不住地狂飙,猩红的双眸死死地盯着这群人。
在众人仇恨和惊恐的目光之中,原本还只是一个背有些驼的老人,身形在瞬间便有七八尺高,一双泛着红光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尖锐的牙齿从嘴里露出来,看着狰狞又可怕。
“人类……”真是一群该死的东西。
巨大的狼形妖物抬起脚,一步一步往前走,每走一步,他面前的人群就往后腿一点。
妖物咧嘴一笑,露出异常锋利的獠牙,“躲什么?你们不是盼着我出来吗?”甚至不惜以玉芳做威胁,拖着一个腿脚不方便的老人来这里,也要把他引过来,现在他来了,这群人又怕他,一个劲的躲避。
“不……不是我们……是胡畅!都是胡畅告诉我们是妖物的,主意也是他出的!”胆子小一点的人站都要站不稳了,哆哆嗦嗦一屁股坐在地上,颤抖着指向胡畅。
“对对对,都是胡畅告诉我们最近山里毒蛇多都是因为你搞的鬼,我们才会找你麻烦的,你要怪就怪他去,真的和我们没什么关系!”中年妇女看着面前巨大的妖物,恨不得马上晕死过去。
胡畅嘴角的笑意逐渐僵住,没想到这群人这就被吓到了,有些不满地开口道:“你们这是做什么?主意是我出的没错,可你们是答应过要帮我对付他的啊!只要有他在一天,山上就不会安全,你们也没法好好捕猎。”
搞什么啊这群人!就这点胆量?他还指望着他们帮忙弄死这妖物呢!
心里骂着这群人,胡畅嘴巴却没有停下来,一直在鼓动居民们对妖物动手。殊不知在其他人心里骂他扫把星都不知道骂了多少遍了。
妖物不再看他们,大步向前从他们身边跨过去。
玉商商抱着的老太太还没醒,看见面前巨大的狼妖,她也不觉得有多怕了。她小心翼翼地从兜里掏出本子,写了几个字,“奶奶晕了,晚上会醒来。”也不知道它识不识字,玉商商心里还有些忐忑。
直到高大的妖物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玉商商才放下心来。
狼妖看着可怕,实际上却并没有伤害她;这群人看着面善,却什么都不问便对她喊打喊杀,甚至还将老人绑起来要活活烧死她。
高大的狼妖微微弯下腰,看着昏睡的老太太,眼底是遮不住的自责。
也许大人说得没错,继续留在她身边只会给她造成更多的困扰。
“妖物,你要对我娘做什么!”看到他伸手,胡畅有些急切地吼出了声。
看他一瘸一拐地过来,狼妖冷冷的看着他,出言讽刺道:“你现在知道她是你娘了?把她带出来绑在架子上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是你娘?你平日里对她辱骂,在家摔碗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是你娘?”
“她把你养这么大从来不图你什么,前几天还同我商量要不攒点钱把房子修葺一下再给你娶个媳妇。”
“对,没错,我是妖物,但我自诩对你不错,你们人类会对自己孩子做的事我都争取能做到。我努力当一个合格的父亲,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人类。”
“如今看来,做人倒不如做妖来得好。”
胡畅反驳的话哽在喉中说不出来,周遭也是一片寂静。
正午的阳光直直地照在地面上,街道看不见半点阴凉的地方。
太阳可以将一整片大地都笼罩在它的光亮之下,却没有办法照亮人心的黑暗。
世道本就是如此。
直到狼妖抱着老太太走了,他还呆呆地拄着木棍站在原地,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玉商商看着狼妖的背影,虽然并不快,但她想了想,还是没有去追。
她刚开始修炼的时候师父告诉过她,妖物是怨念化成的,有妖物便有杀戮。但并不是所有的妖物都喜爱杀戮,有的妖物在报仇之后会以一个人类的身份在人类世界生活。
怨念并不会消除它们的情感,在报完仇之后,很多妖物都会有人类的情绪。
狼妖的背影充满了失望,还带着几分落寞。
——
山林里的杂草已经有成年男人那么高,阳光如同一缕缕金色的细沙,穿过重重叠叠的枝叶照进来,在泥土路上洒满。
穿过一片茂密的丛林,前方豁然开朗,野花的香味扑鼻而来。狼妖走到空地的尽头,前方是雾蒙蒙的山涧。
这是它以前的家。
在很久以前还不是一片平整,也没有这么多的杂草。
他就抱着老太太,一直到圆月升起。
“老头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老太太醒来之后看到他狼人的模样并没有惊讶,也没有露出害怕的神色,好像很久之前就知道他不是人类了一样。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不是人类的。”
“你刚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老太太想了想,说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意,“其实我早上整理床铺的时候看到床上有动物的毛发,我就知道你可能不是人类。”
“……抱歉,吓到你了吧。”狼妖变回了人类的模样,略带歉意地拉住老太太的手,“能原谅我吗?一直用你丈夫的模样陪在你身边。”
老太太伸出手,慢慢抚摸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笑容一直祥和又温柔,“我从来没有怪你,甚至要对你说声感谢,陪了我这么久。在你来家里之前我就已经有预感,他出事了。”
她的丈夫是个猎户,二十多年前山里起了一场大火,那天上山的人当晚一个都没有回来。十天之后,她的丈夫回来了。
他是那场大火里唯一一个幸存者。
那时候她的丈夫就已经死去了吧?回来的人不是他,而是现在一直陪在她身边的小狼妖。
他对她的好是骨子里透出来的,而她丈夫平日对她有些冷淡,这两者的区别,她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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