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叶行远本来的剧本策划,莫娘子假扮的范大人此时应当利用上司巡查的身份,责令周知县不得进一步激化矛盾。更具体的说,就是山区乡村不许再出现死人,明年开春雨水必须平均分布,暂时缓解一下怨气。
如果周知县迫于上司的压力,勉强答应下来,那叶行远的一个重要目的就达到了,哪怕并不是最终解决方案。
局势是一点一点扭转的,质变也是量变引起的。但如今莫娘子表演得太过火,周知县岂会任人拿捏,只怕不好下台啊!
叶行远在暗暗担心,向来心思缜密的周知县却忍不住想了一层。范佥事为何敢这么说话,这是威胁么?还是善意的自己,有一股意想不到的可怕力量针对自己?
一个七品知县都能被掀翻,甚至还有性命之忧,莫非是方按察那边出了问题?周知县心中涌出无数个问题,表面却只是隐忍道:“大人教训的是,只如今县务繁剧,且让下官戴罪立功......”
咦?周知县难道有些受虐心理,越骂他越是高兴?叶行远也有些迷糊了,还是说周知县真是官迷,只要官大一级,他就完全丧失了智商,变得唯唯诺诺?
连叶行远自己都不明就里,也就没法暗示莫娘子什么,所以只能干看着。
看着周知县明明不服,却还要低声下气屈服的反差模样,莫娘子兴奋起来,忍不住想道,难怪官员人人都想向上爬,今日方知功名富贵的滋味!
不过嘴里没闲着,只管没边没沿的继续胡说八道:“你还想着政绩么?本官访查完毕,上报知有司,说不得就是雷霆之祸,牵连甚广,你且行且珍惜!”
周知县却又从莫娘子的话里,解读出很重要信息:这次是急祸,爆发迫在眉睫。而且可能就是自下而上,从他这里开刀,有可能一路牵连到省里。
周知县面上不动声色,脑中却如闪电般回想各种事务,到底是什么事会被人抓住小辫子?
士绅抗争应该只是表面,就算省里真的完全站在欧阳举人这一边,他周知县顶多不过是被贬官或者迁转而已,哪有什么牵连甚广?能够引起官场大变动的,除非......是那件事!
周知县心脏陡然颤了颤,抬头盯着范佥事,开始有点怀疑这位范大人的来历。一个疑问开始挥之不去,此人真的是按察使司的佥事?
范佥事看起来并有点不太像读书人,但确实有官相,还气势凌人,说话行事又不循常理——难道真的是他们查到了什么?
周知县强自镇定,连先前卑躬屈膝的姿态都消失了,淡淡的问道:“大人究竟从何处而来,是省里?还是京里?到底要我如何?”
叶行远突然发现,自己完全听不懂周知县和莫娘子的对话了,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鬼?真的是一回事吗?还是莫娘子深藏不露,居然知道些连自己都不清楚的秘辛,吓到了周知县?
莫娘子其实也完全不明白周知县在问些什么,担心自己回答的慢了被人看出破绽,便继续信口胡扯道:“省里京里,有什么区别?归阳县你非要我把话说明?”
周知县安静了片刻,轻轻点了点头,“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了。”
这就明白了?旁观的叶行远依然一头雾水,他们到底说了什么?看上去周知县是被说服了,难道他真像莫娘子说的那样,打算辞官认输?这也未免太轻松了吧?
“请大人用茶。”周知县似乎并无继续谈下去的意思,端茶送客。然而手掌松了松,一声脆响后,瓷盏跌落青砖地面,摔得粉碎。
不好!叶行远条件反射似的跳了起来,这是似乎是摔杯为号!按照小说惯例,下面就要有数十刀斧手冲进来,将他们斩成肉泥!周知县真能干得出这种狠事?
轰隆隆!仿佛闷雷一般的声音滚动响起,地面开始震动,虽然没有刀斧手,但宅邸之中却真的起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无边无际的杀机不停翻涌!
三道光芒从三面射来,将“范佥事”罩在正中。莫娘子大惊失色,却发现自己竟然动弹不得,厉声喝道:“归阳县!你竟敢以下犯上袭击本官,这是死罪!”
到了这种时候,她还能坚持扮演自己的角色,不知是入戏过深还是勇气可嘉。
周知县大笑道:“范大人稍安,下官冒犯了!这三光日月星阵法只是锁住大人的行动,却对大人的尊体难有伤害。容我料理了这小虫子,再来与大人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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