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光的列车缓缓驶过酋长球场,35岁的亨利就在那里,深情的目光望去,他看到了时光的另一头,那个5岁孩子的身影……
他看见。
32岁的马里乌斯·特雷索尔站在那里,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夏天,伊比利亚半岛上的太阳是毒辣的,毒辣到自己早已看不见它的踪影,可身体里还是有团灼热的火焰在烤着五脏六腑。
汗水从他的脸颊上淌过,黝黑的皮肤开始反射出光的踪影。他想着,如果不是身上正穿着这件蓝色的球衣,那么自己一定会被认成是太阳下的柏油路。
特雷索尔老了,也累了。这场与西德的鏖战上上下下已踢了100多分钟,但他知道自己必须坚持下去,不仅因为这可能是自己的最后一届世界杯,也因为自己必须对得起胸前绣上的这支高卢雄鸡。
“吉雷瑟准备发任意球了,都我顶上去,都给我压进这帮德国人的老家!拿下这场该死的半决赛!”
特雷索尔疯狂朝前挥舞着双臂,高声呼嚎着。身旁的队友听见后,也都没吭声,只是默默地冲了上去,他们都提着疲惫的步子,看上去比特雷索尔这个老家伙更累。
呼——
裁判吹响了口哨,皮球“砰”的一声从吉雷瑟脚下飞起,越过人墙,吊入禁区。
德国人严阵以待,盯死了法国人的每一位锋线杀手,甚至派上了两名队员去盯防中场核心普拉蒂尼。但这一刻,他们还是失算了,他们漏掉了那个踢中卫的特雷索尔。
黝黑的特雷索尔身形并不敏捷,看上去甚至有些笨拙。这支高大的黑棍十分突兀地就闪现都了点球点附近,他眼见皮球像自己飞来,立马倾倒下身体,接过皮球一脚凌空抽射……
——
“噢,上帝,他杀死了比赛!蒂埃里!你看到了吗!简直不敢相信,特雷索尔进球了,德国人输了,我们要进决赛了!蒂蒂!”托尼·亨利激动地从沙发跳了起来,他冲上前去,抱着那台只有12寸的黑白电视疯狂嘶吼。
法国队进球了,加时赛上半场刚开始不久,老将特雷索尔便利用定位球的机会,为法国人斩获一球。现在,他们2-1领先联邦德国,胜利的天平已经倒向了自己一边。
接下来,只要齐心协力撑过剩下的二十来分钟,他们便能从德国人手里抢下那张去往马德里决赛的车票。
想到这里,托尼更加激动了,他虽然已经在死死搂着电视机,但总觉得这样还是不足以将心中那股翻涌不歇的狂喜抒发出去。
于是,这个男人对着电视机,直接亲吻了上去。
隔着屏幕,托尼放情吻着球场上正狂奔庆祝进球的特雷索尔,这可是他最爱的球员。而此刻,荧光屏放出的静电,也如千万根细长银针般刺激着男人干涸的嘴唇,托尼觉得有些痛,但却不以为意,相反,这种细微的痛觉让他更为兴奋。
“蒂蒂!小非洲!过来,过来!”他侧头过去,对沙发上坐着的那个小男孩喊道。
小男孩身形瘦瘦的,生着一头蓬松的头发,脑袋比肚子还圆。听见托尼的喊话后,他眼里同样流转着兴奋,也立马从沙发上跳起冲了过去,抱着父亲坚实的腰背高声尖叫:“喔!爸爸,我们赢了吗,我们进决赛了吗?!”
“看看,我就说5岁怎么了,5岁一样懂球!玛丽斯还说现在开始培养你太早了,我看是太晚了,我的小非洲未来可是要代表法兰西拿下这该死的世界杯的天才!”
越说越起劲的托尼放下了电视,又开始抱着儿子的脑袋开始亲吻。
比起大儿子维利,他更爱跟前的这个小儿子蒂埃里,这倒也不是因为大儿子不是自己亲生的原因,只是他觉的小儿子的这个脑袋比大儿子更圆也更像足球。
托尼一边亲吻着儿子,一边兴奋地叫喊:“哈哈哈哈,蒂蒂,我们要把这帮凉鞋里面穿袜子的家伙赶回老家去了!我们要去马德里了!然后再把意大利人送回他们那座该死的小岛上,法兰西万岁!”
“法兰西万岁!”蒂埃里也跟着父亲一同高喊。可话刚喊完,他的脸上却出现了一丝疑惑。
“爸爸,可意大利他们不是也很厉害吗,他们几天前刚3-2战胜了巴西啊?巴西他们的十号可是济科啊?”
童言无忌,可儿子的话还是像刀子一般刺进了托尼心头。
巴西是本届世界杯的夺冠最大热门,可不久前,意大利竟然将这支拥有法尔考、济科与苏格拉底这般绝对巨星的桑巴军团淘汰出局,他们的实力同样不容小觑。面对儿子的提问,托尼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
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除了电视机里不断传出的嘈杂,周围再无半点声响。儿子望着父亲,而父亲却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天空。
转瞬间,儿子脸上忽的又重新绽放出笑容,他恍然大悟似得喊道:“啊,我忘了,爸爸你不是说过吗,足球不是一个人的游戏,意大利能够靠团队足球淘汰巴西,我们也一定可以击败意大利!”
蒂埃里只有5岁,他说话时的嗓音虽然十分细嫩,但却拥有着与孩子极为不符的坚定。
父亲托尼的梦想是成为一名职业球员,他司职后卫,年少时曾在附近的业余联赛球队于利斯与马尔库西踢球,也短暂地入选过他们的成年队大名单,奈何水平有限,实在是没能踢出什么名堂。
于是,这份梦想便自然而然地落在儿子的身上。
从蒂埃里学会走路时,托尼便开始教他踢球,老实说,直到现在,他也没在这个皮肤比自己还黑的儿子身上看见什么太过出众的天赋。
多年前,亨利家族里破天荒出了一个法国400米栏冠军,算是为他们家族里的基因中增添了一点运动基因。这冠军没有将他的运动基因遗传给他的儿子,反倒是体现在了关系很远的蒂埃里身上。
蒂埃里跑得很快,时常可以看到这样的场面:
孩子在前面跑,野狗在后面追,十分钟之后,孩子还在跑,野狗却早已累趴下了。
速度快,似乎是蒂埃里有且仅有的运动天赋,他从小体弱多病,经常患上感冒不说,还生有一双平足,而就是这双平足,偏又喜欢将皮球黏在自己脚下。
然而此刻,听见儿子的话后,托尼心中却萌发出这样的想法:
也许,这个孩子未来真的能够为法兰西出战。
“蒂埃里·亨利。”父亲忽然板起了面孔,郑重地喊着儿子的名字。
蒂埃里愣了愣神,他感到有些奇怪。
自记事起,爸爸心情一般时,会叫自己“蒂埃里”;心情好时,会叫自己“蒂蒂”;心情特别好时,甚至会把自己叫做“小非洲”。
这个男人,从未像现在这样直接叫自己的全名。
困惑再次爬上蒂埃里小小的面庞,正当他准备开口时,却又听父亲继续讲道:“明天我们就去于利斯试训。”
话音刚落,电视机中再次传出了一阵喧嚣。
蒂埃里扭头看去,吉雷瑟进球了,场上比分变为了3-1,高卢雄鸡挺进马德里仅一步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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