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西把暑假的最后几天尾巴塞得满满的,每天和杨玉清形影不离。假期的生活总是特别短暂,转眼,开学了。
杨玉清把王跳跳接回自己的单身宿舍,照样给他张罗开学的事。去接跳跳时,爸爸只是望着娘俩,不说一句话。爸爸是个很难去表达的人,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杨玉清都看在眼里。好几次,她注意到爸爸偷偷背过身去擦眼睛。杨玉清死死咬住嘴唇,忍住自己的“嚎啕”。那一刻,心里的愧疚让她强烈地憎恨自己:爸爸一辈子辛苦,对自己的小家庭尽力扶持,可是到头来,自己鸡飞蛋打,老人跟着担心受怕。
后妈比平时,给他们多带了些家常小菜,一些吃的。后妈的厨艺是炉火纯青的,杨艳丽在这一点上倒是深得真传。
王跳跳也问:“妈妈,为什么不回家啊?”杨玉清回:“以后,咱们就住在妈妈的宿舍好不好?清静,只有我们娘俩?”
“好啊,好啊。”跳跳开心。家里人太多,而且不是打麻将,就是呼朋引伴吃吃喝喝,搞得家里天天象个茶馆,跳跳也心烦。
“那我的东西,我的玩具呢?”孩子就是孩子,他一心惦念着。
“放心,妈妈都搬过来了。”
单身宿舍总共50平米不到,两个逼仄的房间,一个厨房一个卫生间,一方小小的阳台。杨玉清已经把屋子提前收拾好了。
杨玉清睡里间,让儿子睡外间。外间所有空隙的地方都放满了儿子的书籍玩具什么的。好在杨玉清是收纳高手,有些很实用的格子架,把东西分门别类的放好,满而不乱。见缝插针地放着些绿萝,都是水养的,干净好打理,长长的藤蔓垂挂下来,让屋子里多了许多生机。
有时候,杨玉清觉得世界上的生命只分二种:植物,动物。人就是这其中的一种,有的人是属植物的,不爱吃肉,食草,生性沉默,像植物一样安之若素,不争不抢,离不开土壤、阳光和雨露。而有的人就是属动物的,崇尚权力、争夺、嘶咬,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嗜肉成性,茹毛饮血。
杨玉清知道自己是属植物的,必须和植物才能共生。
林小西说服她很久,要她搬到她的教师楼去住。林小西已经是副教授了,享受着学校分配的三室一厅的房子,平常都是一个人,足够大。妈妈在她高中毕业就再嫁了,从上大学起,她所有的学费生活费都是靠自己勤工俭学挣来的。母女俩偶尔打打电话,一直以来就不是很亲密,在一起也无话可说,相处不自然,所以,很少见面。
但杨玉清坚持就住这里。她知道住林小西那里会像住自己这里一样自在,甚至更方便,林小西方方面面会照顾到她。
但她考虑到林小西有一个男朋友,叫尹哲,是个四处为家、天马行空的摄影师。不知道他会什么时候跑回来的那种。这必定会有些不方便的。
最重要的是,她想试试自己靠自己可不可以。小时候是依靠爸爸,虽然生活上爸爸是疏于照顾的,但在花钱上从没缺过什么。毕业后是依靠老公,哦,不,是前夫。
“我想知道自己行不行?小西。”杨玉清几乎是牙齿打着颤,说出的这句话。
林小西感觉到了她的害怕。她紧紧搂住她的肩膀说:“好的,我支持你。我一直在你身边。”
娘儿俩在新的地方安顿下来,王跳跳开开心心的,没什么疑虑。妈妈的单身宿舍他经常来,很熟悉也很适应。
王跳跳上的是寄宿制的私立学校,有着所有声名在外的私立学校的特点:收费贵,升学率高。他从幼儿园就是在这所学校上学,一路直升。
杨玉清是在班级群里班主任发的收费通知,意识到王跳跳上学的问题。因为一直直升,没有像别的学校那样强调提前预收费。而且,这所学校凭着秒杀所有民办公办学校、独占鳌头的升学率,一个学位是万里挑一的哄抢,傲娇得很,根本不屑于提前收费。
以前,家里的大宗开支,都是王永富一手包办,杨玉清根本没过问。除了买买菜、做做饭,就是一个人躲在清静的地方,钻进书堆里。古今中外,天文地理,什么都看。人家上下班打卡,要变着法的迟到早退、借机溜号,她倒好,只要家里没事,一天到晚窝在图书馆。
王永富也说过让她管家里的钱。她傻愣愣地说:“我和数字天生八字不合,一看见数字就头大。银行卡密码我都记不住,你还让我管钱?”这倒是实情,对于数字,她永远是迷糊、拎不清的,所以,也乐得当甩手掌柜。
可是现在,五万的学费。杨玉清有点弄不懂,五万是多少?是什么概念?这时候,杨玉清才想起来,似乎应该看看自己有多少钱。
平时,王永富送礼物,家里有什么开支给钱,都是不固定的。杨玉清也没放心上,反正,就只是平常的生活费嘛。自己的工资发到手上,也不存,都贴补在生活费里了。偏偏那一家子人,打心底里觉得是自己儿子在养家,架子端着,大吃大喝毫不节制。
杨玉清把自己所有的钱——一张工资卡,去银行查询余额,人民币5000元,刚好是她才到账的上个月工资。她从来没觉得缺钱,而事实是,她也从来没有多少钱。以前,在花钱这件事情上,她从来不担心,就好像钱是小溪的水,是活水,源源不断地流过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可现在,她才发现,原来,钱已经变成了一口枯井,一点稀薄的水早已见底。
怎么办呢?这是她生平第一次为了钱发愁。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从银行出来,站在街上。恐慌像冰凉的蛇群,从脚底板往上攀爬,到胸口到脖子,让她周身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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