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王永富的刻意讨好,连她自己都觉得露骨。偏偏这种讨好,是她无法自控不自觉地做出来的。就像一辈子的太监,见了主子顺理成章的下跪。
以前的背叛和恨,只是乞求的一种资本。
杨玉清把汤递给走到校门口的王跳跳,恭顺地立在一边,听着父子俩拉些家常。王永富应该也感觉到了王跳跳的一丝生疏。这孩子不主动说话,王永富问一句,他答一句,很简短。王永富有些心慌意乱地费力找话题,极力拉近和儿子的距离,可越是这样,那些间歇的沉默显得越是生硬。
杨玉清想缓和,解围似的摸摸王跳跳的头发,拍拍肩膀,却被王跳跳略带不耐烦地躲开了。
“这么大了,别总像小时候,摸一下拍一下的。”王永富提高声音,撒气似的说。
要搁在以前,半调侃半示威的话早出来了:“我自己的儿子,我乐意。”可这会,杨玉清讪讪地,退到一边,不做声。就像迎接、缠磨回家的主人反而被主人迁怒地踢了一脚的宠物狗。
回程,杨玉清一改以往不管不顾,坐车就发呆、神游的习惯,学着很多家庭妇女的样子,一会提醒路况,一会关心地问“要不要喝点水”之类的。到了自己的住处,等王永富的车看不见影了,才转身进屋。
杨玉清相信王永富对她的意图是清楚明白的。但王永富一直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妈,你在我爸面前,怎么那么做作。”一次周末,变得沉默很多的王跳跳突然蹦出来一句。
“怎么做作了,我们还不是为了你,要好好相处。”杨玉清有点心虚。
“那是好好相处吗?那是赤祼祼的讨好。我还是习惯你哪怕张牙舞爪。你在爸爸面前奴颜卑膝的样子,我难受。”王跳跳带着愣头青式的不管不顾,杨玉清很清晰地看到了他脸上的鄙夷。
“你怎么跟你妈说话。怎么好歹不分。”杨玉清虚张声势。
“做人,还是要有点骨气。”王跳跳扔下这么一句,进里间,锁上房门。
“你有骨气,你有骨气就自己养活自己,别让大人养你。”杨玉清恼羞成怒。
杨玉清受不了任何暧昧不明的情形,尤其是现在。自己就是一截随时会倒的朽木,必须有个支撑才能不零落成泥。此时此刻的王永富,就是那个有希望,或者说有幻想的支撑。
当生死都成问题的时候,哪里还有什么情呀爱呀的心思。这句直白的话,最近常常在她脑中飘来荡去。为了生存,曾经的脸和自尊什么之类的奢侈品,和衣柜里的小礼服一样,不合时宜。
“我们复婚吧。”又一次送汤返程时,杨玉清把王永富逼到了死角。
“我想过安稳的日子。折腾不起了。”王永富把嘴边的话撂出来,似乎早就准备好了。
“你看看王跳跳,可不可怜。最近,都不怎么说话了。”杨玉清知道儿子是两个人的软肋。
“我知道,我会尽最大努力,给他好的环境。”王永富的声音像陷入了泥浆,沉闷而疲软。
“凭什么我的儿子要承受破碎的家庭?凭什么我的儿子要摊上我们这样的父母?凭什么?”杨玉清憋屈。
“现在离婚率很高,很多孩子要面临这样的问题。”王永富试图让她冷静。
“那又怎么样?那我儿子就要经受这一切吗?你记住,你是罪人,是你毁了我们的家庭、婚姻,是你让儿子遭受这一切的。”杨玉清火更大了。王永富这种大事化小、息事宁人的辩解,最让她讨厌。
“算了,我们别聊了,一聊就吵架。”王永富想开溜。
“算什么算了,贱男人,你就是天生的贱种,和那个贱女人一样下贱,你们真是一路货色,男盗女娼。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杨玉清又开始歇斯底里。
王永富嘴张了张,又闭上,狠狠砸了一下方向盘,“下车。”他只回头,咬牙切齿说了这两个字,就绝尘而去。
尽管王永富没有最终说出来,杨玉清早已明白他会说些什么。那些话,每一个字眼,都有足够的犀利和恶毒,来把她作为人的一切,撕得粉碎。杨玉清知道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妄想,让自己成了一个多大的笑话。
他回过头来的那个眼神,已经把一切表达得清清楚楚。那眼神里的蔑视,比起把她的脸放在尘土里,用脚底板踩住碾压,再吐上一口唾沫,没有什么不同。
她一厢情愿的闹剧,终于落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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