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圣玛格丽特学园的正门中,冲出一辆黑色的坚固马车,就像是载着地狱使者的那种。夜月幻见状轻轻一动闪开到一旁。
从马车的窗户中,可以看到一缕细长的金发,宛如自远古生存至今的神秘生物的尾巴般摇曳着,就像在呼唤什么人帮助似的。不过那只是短短一瞬间的事情,马车在地上留下宽宽的不祥车辙,一路运去。
看见金色细发的夜月幻微微一顿。
“维多利加开始了吗最后的风暴不行,得赶快。”
他一边这么叹气,一边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向自己的别墅走去。
在缓缓走着的夜月幻背后,那辆黑色的大马车眨眼间就从视野中消失,朝着苏瓦伦直奔而去。
冬日的朝阳继续放射出昏暗惨白的光芒,照耀着学园。
全身漆黑的两匹高头大马,鬃毛如黑烟一般迎着冬天的寒风向前狂奔。铁蹄哒哒地踏过雪地,车轮也发出宛如男人惨叫般的声音。
钢铁制的黑色大马车驶过雪道,奔出村口,开始闯进了冬季枯槁的树林中。明明还是大白天,树林却因为大树的遮挡而显得相当昏暗,周围笼罩着像是通往黄泉之国般的不祥寒气,连车夫也禁不住寒冷缩起脑袋,不断朝双手哈气。
在马车中,如同大朵粉色蔷薇的少女维多利加,正随意铺散着一头金色长发坐在里面。坐在她对面的是古雷温,他正把手肘枕在窗框上托着下巴,无论是那很不高兴鼓胀起来的脸颊,还是时不时抽着烟斗的动作都存在着能让人产生“果然这两人是一对兄妹”这种感叹的惊人相似度。
两人的中间横放着一个巨大的旅行箱。
从窗外的景色看还没有走出的森林。黑色的乌鸦发出绞杀似的呱呱叫声飞了过去,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生物的影子。反而更显出死亡之地的绝望寂静
“说点什么吧,无聊得都快要死了。”
维多利加以低声命令道。古雷温就立刻回答说:
“我才无聊呢,要不你跳个舞如何。你老妈是舞女吧。你就努力展现一下活泼诱人的舞姿,让你的兄长大人好好享受一番吧。”
“在这里跳吗,古雷温。跳不了两下就会把你这家伙的脚踩烂的。”
维多利加从光润的樱桃小口中挪开了烟斗,一脸没趣地说道。古雷温把视线转向那闪闪发亮的粉色鞋跟,立刻联想到骇人的凶器,顿时吓得他两肩发颤。
马车噔的一声摇晃了起来,似乎是轧过了一块大石头。
旅行箱里传出了“呜咕?”的一声悲鸣。古雷温满脸疑惑地看向旅行箱,但马上就挪开了视线。
只能听见两头大马的脚蹄声。
不久,古雷温就把两只脚踏在箱子上说道:
“你那点屁事,还有你那个舞女老妈那些事,怎么样都无所谓。”
“明明是你自己先提起来的,还说什么啊。”
“呜!总之现在要考虑的就是可可萝丝的杀人事件。
“哼!”
“维多利加,你也应该知道吧。那个小脸粉粉的、幼小可爱的王妃可可萝丝从法国嫁到苏瓦尔来,是在二十七年前。一七年,也就是即将迎来新世纪时的事情了。”
“详细的情况我不太清楚。毕竟我那时候都还没有出生嘛。”
“哼!你的话,甚至连你生前几百年前的欧洲一些边边角角的地方发生的琐事,也知道得一清二楚。就是用你这被诅咒的头脑,和闪着不祥光芒的绿色眼瞳,像恶魔一样重新组合不过,那种事我也懒得管了。”
“所以说,这都是你先开始说的,不是吗?”
“唔!比起那个,我们先说可可萝丝吧。”
古雷温很不高兴地紧锁眉头说道:
“身穿蓝色礼裙的可爱王妃,马上让每个苏瓦尔国民都为之着迷。和我们年轻的国王卢帕特德基雷陛下携手而立,那个情景简直如画般优美,看起来就像是天使下凡一样。尤其是在年轻女性间享有很高的人气,各种各样的照片、画着王妃人物的凸版胶印、王妃喜欢的法式风格的发型和帽子之类的东西也流行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是和如此高的人气相反,听说王妃从一开始就一直很孤独。”
“啊”
维多利加面带忧郁地点了点头,然后吐出一口烟说道:
“还那么年轻就远嫁他乡,习惯不了苏瓦尔的风土人情,身边更是朋友都没有一个,整天闷闷不乐也说得过去。只是跟一个从法国带过来的、跟她年纪相若的贴身女仆关系不错。一到夜里,两人就在卧室里整夜聊着关于祖国的点点回忆。”
“唔。”
“后来,为了消除不安,王妃就迷上了灵异方面的东西。她跟炼金术师利维坦相遇是在一七年。卢帕特德基雷陛下和丘比特罗杰的科学院关系日益密切,而可可王妃却通过炼金术师利维坦的关系,进而加强了跟我们的父亲艾伯特德布洛瓦侯爵的灵异部的联系。据说当时在宫廷内部势力急速增大的同时,也因此和国王的关系日益冷淡。甚至当时也有发起对王妃和利维坦过于亲密的关系的调查。不是吗?”
“唔,是有这么回事。”
古雷温放下他的烟斗,摸了几下自己的下巴。
不知不觉间,窗外的森林已经被结冰的溪谷所取代。
马车走在下坡路上,在苍茫的雪景中,像一个黑点似的缓慢滑下阿尔卑斯山脉,朝着苏瓦伦前进。
“可是,利维坦在一九年却忽然消失了。消失的理由正如你推理的一样。而且尸体一直藏在圣玛格丽特学园的时钟塔内的秘密房间里。以面具掩藏着自己的黑色皮肤,还有从海对面的灼热大地带来的成堆黄金一起掩埋。”
“嗯。”
“从那时起,可可王妃以患病为由缺席正式场合的次数不断增加。还在郊外建起一间乡村小屋,从奢华的王官搬出去住。国王也很少去看望她。有一种说法是,那个时候她已经怀孕了,但是婴儿没有生出来,传说因为分娩失败而染上心病。国民越来越同情这个从异国他乡来的孤独王妃,开始责备卢帕特陛下是个冷血的男人”
维多利加又抽了一口烟,说道:
“但是,还有别的传言吧。
“啊啊,没错。”
古雷温继续说道:
“搬到乡间小屋住的王妃,过着孤独而平静的生活,就像隐藏起疯狂的蓝色蔷薇一样博得了更多国民的同情以及人气。但是另一方面,也开始有目击者说她微服来到夜市游玩赏乐。身穿华丽礼裙,画上艳妆,全身喷上廉价的香水,和街上的男人们跳舞欢笑。还有些卦新闻说,她拿着利维坦送她的魔法石头青香石,这种石头可以让持有者暂时变得透明。据说可可萝丝就是利用青香石的效果离开郊外的乡间小屋,微服私访街区闹市的。尽管卦记者察觉到那个风尘女子的真正身份就是可爱的王妃本人而兴冲冲地追在后面,但是一追过拐角来到酒馆的小房间前的时候,就发现她已经不知所踪了。据说她这时候也是同样手握着魔法石变成透明状态逃脱了追踪。”
“真无聊。”
“就是因为这样那样的传闻,才会出现原本老老实实的王妃每天晚上狂饮葡萄酒之后欢快跳舞的说法不过,实际上对我来说,王妃晚年不为人知的一面我也并不讨厌啦。不管怎么说,活泼的女人就是好啊。比起躲在昏暗的乡间小屋里哭哭啼啼的要好多了。
“”
维多利加什么也没说,只是淡然地望着窗外。
已经快要到达市区了。不管是冬季枯萎的树木、不吉利的乌鸦、还是半结冰的河流都已经消失不见,慢慢可以看见大片砖瓦房子和覆盖着白雪的农田。
“总而言之,这位可可王妃后来就突然暴毙。不,是被谁给杀死的!这就是距今十年前发生的”
古雷温刚这么说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了巨大的引擎声。
一辆黑色的车子正以惊人的速度追上来,然后赶过马车继续向前驶去。
虽然从古雷温的座位上看不见,不过用手支着脸颊的维多利加却是看得一清二楚,坐在那辆车驾驶席上的那个男人,有着烈火般的红色头发,后座上则随意放置着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西洋棋偶。
啊,倒吸一口气。
“怎么了?”
“不,没什么”
红发男子戴着的黑色圆顶帽,被风吹到空中。没过多久,那顶帽子在空中转了几个圈就从马车的窗户飞了进来,正好稳稳落在维多利加的裙子上。
嗡,引擎的声音再次响起,车子的影子已经消失在道路的远方。
维多利加的大眼睛眨了几下。
古雷温不爽地说道:
“喂,什么啊,这东西。”
“你别管,尖尖头。”
“你这家伙,又提这个吗!”
背对着一脸不爽的哥哥的视线,维多利加把黑色圆顶帽翻过来。
嚯嚯!
“!”
一只瞪着圆圆眼睛的白鸽子腾腾地飞了出来,古雷温顿时吓得跳了起来,对着地上的旅行箱一阵狂踢,然后在座位上不断向后缩。旅行箱里这时又传出了“呀?”的细小惊叫声。
“到底在搞什么啊!正在商讨国家大事的时候,你这家伙还在悠闲地变戏法吗?你这讨厌的小鬼怎么还这么镇定自如,你这家伙!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圆顶帽!还、还有这只鸽子又是哪里来的?呜哇,别拿鸽子对着我,好啦快点放回去吧!”
“古雷温,难道你”
维多利加吃惊地沉吟道。
点出关键性的一句。
“难道很怕鸟类吗?”
“是啊!不、不是!要是被这个妹妹掌握到弱点的话,今后、我的人生,不知道会遭到什么样的对待啊呀、不要!别把鸽子放我头上!羽毛啊!眼睛啊!小爪子什么的、好、好难受呜呜!”
“兄长大人变得好奇怪,哎哟哟,真是不好意思,我不小心把鸽子放开了。”
维多利加以倜傥的语气说到。
“你这个白痴!”
“哎呀?”
维多利加站起身,伸出纤细的手臂。
在马车里乱飞的鸽子就老老实实地飞回来停在她手臂上。
古雷温还是背向这边,两手抱头,全身都哆嗦个不停。
看到鸽子一只爪子上绑着一张纸,维多利加就把它摘下来打开。接着鸽子又飞起来,最终停在维多利加头上戴的粉色迷你帽子上。
纸上面短短地写着一句话:
“如果发现了应当严守的秘密,就用这只鸽子来传信。”
维多利加一时间什么话都没说。然后她慢慢抬起头,视线寂寞地追随着远去的黑车。
“这是”
她小声说道。
“与“我不是罪人”的笔迹相同。我母亲所刻在灰狼村落十字架上的那个”
“喂,你这家伙,干脆就把那只鸽子从头到脚吃个精光吧!你不是灰狼吗。喂,我还听到羽毛扑扇的声音啊,你是想杀掉我这个兄长大人吗!”
“杀掉你?凶器是鸽子?兄长大人还真是傻得可爱呢。”
维多利加悄悄把纸片收起来,伸手把头上的鸽子抱到胸前。
然后她就这样沉默了好一会儿。
就像独守空房的王妃一般。
“又来,又来了,羽毛扑扇声!”
咚。
“咕呀?”
古雷温向后倒去的时候踢中了大旅行箱,箱子里又传出惊叫声。终于在冲击下箱盖子打开了。
在睡衣外套着一件外套、就像刚睡醒似的塞西尔老师,从里面突突两下就跳了出来。
维多利加顿时哑然了。
“嗯!?”
“嘘!维多利加同学,嘘!”
塞西尔老师赶紧把一根手指竖在嘴唇上,小声说:“我很担心维多利加同学,结果就跟过来了”
虽说之前的几次冒险也有过危险发生,不过这次塞西尔老师好像感觉到了什么,表情透露出不安和动摇。维多利加也许是察觉到了这一点,她压低声音以疑惑的口吻问道:
“塞西尔吗,不过还穿着睡衣吗?”
“你想,我怎么还有换衣服的时间嘛?那么,这里是哪里?”
“马上就要到苏瓦伦了。塞西尔,但是你之后会很危险的,恐怕下一场暴风雨就要如果可以的话,你最好一直呆在箱子里”
和低沉的声音相反,维多利加的脸上呈现出焦躁的神色。
“不好,要赶快藏起来!”
塞西尔老师一脸认真地小声说道,又盖上箱子躲起来。
“喂,塞西尔你这是”
维多利加依次向胸前的鸽子、藏着人的旅行箱,以及怕得发抖的古雷温分别看了一眼。
然后她闭上像是远古生物般的深邃眼眸,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会儿,她轻轻歪了下脑袋:
“圆顶帽里面钻出的是鸽子,旅行箱里面钻出塞西尔吗。还真是奇怪的早上啊。”
这么自言自语道。
“这难道是还有什么东西要从什么东西里钻出来的不祥暗示吗唔”
说完,她又转眼凝视着窗外。
石造的尖塔和近代样式的建筑物渐渐增加,离首都苏瓦伦越来越近了。
冬天的寒风,同森林一样冰冷地穿过街道,路上的行人们都戴着帽子卷紧围巾,在风中甩动着大衣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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