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湛笑着点头,“数月不见,张公公可一切都好?”
张德安脸都笑出了一朵花,“奴才贱命一条,好着呢,多谢殿下关心。”
一路笑谈至门外,张德安恭敬垂首,“殿下进去吧。”陆湛点头,抬脚走了进去。
几月而已,父子两再见,都不觉得对方有什么变化,陆湛见礼后名乾帝马上叫了起,然后仔细打量他一番,“不错,没瘦,人看着还干练了些。”
其实陆湛是瘦了的,他一直在到处跑,只是后来回城时他又被叶惊澜给喂胖了而已。
陆湛:“父皇雄姿依旧。”
“老咯,现在做事都觉力不从心了。”名乾帝感叹了一句然后领着陆湛往一侧坐下,喝口茶润了润喉,直言,“现在想好去哪里了吗?”
不等陆湛回答就自顾自道:“刑部吧,朕把刑部给你。”说着皱了皱眉,“其实吏部也可以,只是赵明章前面被压了几年,最近正是大张旗鼓的时候,吏部不是一个好选择,你年纪还轻,站住脚有点难。”
明明是很随意的家常话,陆湛听完眉头渐颦,只定定看着名乾帝,双唇微抿。
名乾帝见他如此,张口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父子两一时无言。
其实名乾帝第一次找自己的谈话的时候,陆湛就知道,那时的父皇是想让自己去礼部的,毕竟自己和五哥关系不错,而且陈以和看起来也不排斥。
怎么现在就换成刑部了呢?还是父皇一个人直管的刑部。
当然是补偿了。
这几个月,陆昭靠着科举武考这事,声望确实涨了很多,或许名乾帝自己当初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利益。
这让他对陆湛很是愧疚。
“父皇。”陆湛垂下眼角,“儿臣不需要补偿。”
不给名乾帝说话的机会,陆湛继续道:“当初儿臣会提议这件事,仅仅是为了两个哥哥而已,至于这件事发展到如今的局面,大哥功不可没。”
“那是他应得的,儿臣没有不满。”
这是陆湛的真心话,他当初既然认同了这件事交给陆昭来办,那么,后续带来的是荣耀还是诋毁,那都是陆昭的事,他不眼红。
“而且,这件事后面难事还很多,现在只是表面平和罢了。”
“哦?”名乾帝挑眉,“你在外面看到了什么?”
心中早存腹稿,陆湛徐徐将这一路的所见所闻简略跟名乾帝说了一遍,莫了总结道:“几乎所有书院都是抗拒态度,就连学生也是。”
都是不得已为之。
名乾帝听完横眉紧锁,他知道这件事不好推广,也预料到肯定有阻碍,但他没有想到这几乎是全军覆没,只是表面看似应承了而已。
其实身为皇帝,他只需要下令,其他人只需要执行命令就行,至于心里如何想,憋着,但名乾帝自问是个仁帝,而且这事也是为了他们着想,居然没人真心实意的领情?
当然有,只是比例太小。
他心里有些不如意了。
又见陆湛恭敬坐在对首,面色沉静,干净的眉眼满是冷静,不由道:“你心里已经有法子了?”
陆湛并不隐瞒,“有。”
名乾帝:“说。”
陆湛歪头想了想,斟酌道:“其实当初顾大哥给过儿臣建议,只是后来他也觉得不易推行,又给否了。”
说起顾怀陵,名乾帝对他印象深刻,看似稳重实则出手就是七寸,“他说什么了?”
陆湛:“他说目前的状态无非就是权重不够,这武考只关系着能否入考场,而且武考又很简单,几乎所有人都能轻松通过,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若这关系着科举分数,他们自然就会上心。”
说到这陆湛抿了抿唇,“不过后来顾大哥又说既要增加权重,这里面的牵扯太多,谁家都有参加科举的儿郎,你一言我一语怕是要争论许久。”
这件事若是提出来,名乾帝几乎可以预见早朝变成菜市场时的模样了。
揉了揉眉心,这确实是可行的法子,它也确实非常麻烦。
“其实。”陆湛试探道:“儿臣还有个走偏门的法子,或许还得麻烦一下父皇。”
“有多偏?”
“父皇您带头就行。”
“哦?”
陆湛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上行下效,父皇可以领头举办几个比赛,或射箭或骑马,下面哥哥弟弟们自然也会跟着学。”
“他们若学了,其他人也会如此,很快就可以刮起尚武之风。”
科举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是进京,是入朝,是当官。当你来了京城,发现京城所有学子甚至世家子弟都有一处之长,甚至你不会这些你都进不了宴会,你自然就会学。
虽然法子很偏,但确实能达到目的。
“而且,”陆湛再道:“因为外祖的关系,儿臣也知道很多伤残将士虽然可以领取抚恤金,但他们在战场呆久了,其实不能适应平常生活了。”
“若尚武之风盛行,他们也能找到一些营生,也不辜负他们在战场所学了。”
名乾帝皱眉,“那这事还得找其他人一起……”
尚武可以,但不能轻文,这其中的度得把握好,不能兵部单独行事了。
“恩。”陆湛点头,“这其中的调度,就烦父皇您多思虑思虑了。”
名乾帝将这事暂时先放到一边,只抬眼看着陆湛,见他心中沟壑渐成,气度愈发凛然,心中很是自豪,虽然没有在自己身边长大,但不愧为龙子凤孙。
“那这事,朕交给你来办吧。”
正好,不管要去哪,先有一番成绩总是叫人服气的。
“不必。”意料之外的,陆湛再次拒绝,迎着名乾帝不解的眸光,陆湛笑了笑,“一事不烦二主,还是交给大哥来办比较好,而且这事和兵部牵连甚广,那些战场残兵老兵也是兵,大哥责无旁贷。”
“而且这事,儿臣也是从别人身上得来的灵感。”
名乾帝看他半响,顺着他的意思转移话题,“哪里来的灵感?”
“怀月身上来的。”
说到这,陆湛有些哭笑不得的捂脸,罕见带了羞涩,“当初她那铺子还叫我去帮忙。”名乾帝当真被引起了好奇心,“她那铺子不是卖猫猫狗狗小衣裳的?你能帮什么忙?”
陆湛抿唇,虽然已经过去多年,仍觉羞耻。
“她,她让儿臣带着猫耳朵猫尾巴在门口招揽生意。”
名乾帝震惊地看着陆湛,他实在想象不出来这是个何种画面,若非彩衣娱亲,就算这事的确是从顾怀月身上得到的灵感,他死也不会说出来的。
“那个,父皇,您什么时候下旨夸商人啊?她铺子都准备好了。”
“快了,就这几天。”
名乾帝还恍惚的看着陆湛,看了又看,忽然清了清嗓子,“咳,朕想不出来是何等画面,不如你”
“父皇。”
陆湛当即起身,“儿臣还有事,就先告退了。”
“朕一个人看,不告诉旁人!”名乾帝真的好奇。
“儿臣走了。”
陆湛没有回头,大步向外走,名乾帝深觉遗憾,“回来,你还没说你去哪呢。”
陆湛想了想,“礼部吧,五哥还挺好玩的。”
礼部啊?
名乾帝仔细想了想,礼部确实合适,但老五再不管事,小六过去也不好越过他,还是有点麻烦的,正思虑着,就听人来报,说五皇子来请安了。
“进来吧。”
陆瀚笑眯眯的走了进去,恭敬行礼,“见过父皇。”
名乾帝凉凉瞅他,“有事就说。”
这个憨货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而且他今天已经请安过一次了,现在再来,摆明了就是有事。
陆瀚早就习惯名乾帝的冷脸,也不恼,笑呵呵道:“儿臣听说六弟回来了,如今他也没个正经营生,就让六弟来礼部吧,我们兄弟两还能一起玩。”
“玩?”名乾帝敏锐的抓住了重点。
本来他觉得礼部不错,虽有瑕疵但比其他部好,但现在看着陆瀚,忽然就不愿意了。小六年纪虽小,但已经在学着办事,而且就这两件事看来,他确实有办事的能力,这样的儿子自然要好好培养。
若是他去了礼部,被老五带歪了怎么办?
名乾帝想想就觉心痛。
“这事你不用想了,顾好你自己吧。”
陆瀚不明白了,“父皇你咋回事啊?六弟来我这不是正好的事吗?您不会还想把他弄兵部去吧?大哥会真心待他吗?”
“礼部就是最合适的,您要是怕人说闲话,就说是我来亲自求的。而且一部进两皇子以后肯定是常有我的事,后面还有好几个弟弟呢,你到时候还不是要塞进来,现在只是开个头而已,不必在意别人的想法的。”
“都给您台阶下了,您咋还不乐意呢?”
听听,这说的都是什么话?名乾帝就是不乐意跟他说话,这货简直就不像在宫里长大的孩子,他是真的什么都敢说,完全不用脑子思考,而且他都说的什么话?这是别人会说闲话的问题吗?重点都没抓住!
重点都歪破天际了还觉得自己特有礼,那理直气壮的,恨不得把他塞回去,当初还不如把脐带养大呢。
“滚!”
“你再多说一个字,朕就把你的书全部都烧了!!!”
陆瀚委委屈屈地滚了,门口的张德安早已习以为常,完全不在意了,五皇子十次单独来请安,十次都是这样的结局。
陆瀚走后,名乾帝叉着腰在屋子里来回转了几圈才勉强把火气压了下去,又灌了几杯凉茶,事情又回到了原地,礼部是坚决不能让小六去的,那他去哪呢?
陆瀚可委屈,偏今日陈以和不当值,他没个说话的人,想了想,直接出了宫。是以,陆湛刚回家没一会,就知道陆瀚来了,忙换衣请他进来。
他刚从里间出来就看到陆瀚垂头丧气的坐在椅子上,一见到陆湛就可怜巴巴的望了过去,“六弟怎么办,咱两不能共事了。”
陆湛不解,“这话怎么说的?”
刚才自己离宫的时候,父皇不是已经默认礼部了吗?
陆瀚愤愤不平,“我去找父皇说让你来礼部的事,父皇还不乐意,他咋不乐意呢?我给他台阶下,他怎么还不愿意下来呢?”
给父皇台阶下?
您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陆湛也顾不得其他,坐到他身边,“你把和父皇的对话跟我重复一遍。”陆瀚当即就啪啦啪啦说了个全,完了后还可委屈的问他,“父皇怎么就不领情呢?”
陆湛:“…………”
他以前只知道五哥有点憨,现在才知道又憨又胆子大的人才是最可怕的,幸好没去礼部,自己还小,是真的做不了给哥哥擦屁股的事。
同时还很佩服陈以和,心甘情愿的佩服他,忍了五哥这么多年还能艰难维持住五哥的对外形象没有崩塌,他真的太不容易了。
拍了拍陆瀚的肩,郑重的告诉他,“以后对陈大人好点。”谁知陆瀚眉头一皱,“他找你告状了?我对他哪里不好了?我事事都听他的,还不够好啊?”
理直气壮到陆湛完全没法反驳。
陆湛:“…………”
辛苦你了陈大人。
默默深呼吸几次,陆湛知道跟五哥不适合说这些话,因为你除了心塞没有别的感想,抿唇后微笑,“五哥,我从芙蓉城把我以前看的话本都带来了,你要看么?”
“要要!”
说起话本陆瀚就立时有了精神,先前的委屈一扫而空,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
见他这般,陆湛除了无奈摇头,还能做什么呢?只叫云七把话本搬出来,整整有一箱,陆瀚直接拿了一本就这么看了起来。
陆湛也不扰他,想着自己的事。
如果礼部去不了,父皇会让自己去哪呢?
兵部户部应该不会,那就剩刑、吏二部了,这两部都不是好的选择,吏部的赵明章被陆羽压了太久,现在的态度很强势,而刑部,一直都是父皇直管的,去那里确实可以体现圣宠浓厚,但也更招人眼了。
陆瀚在想,如果真是这两部,自己要如何行事,该如何站稳脚跟。
正细想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抽泣声,诧异抬眼寻声看去,就见陆瀚捂着嘴,哭得都快抽抽了,看了一眼他拿的什么书,看到书名,陆湛回想了一番,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本是小姐为爱私奔,书生最终功成名就的事。
一直讲的恩爱,没有成名后的抛弃糟糠的剧情,这有什么好哭的?
“五哥,你哭什么呢?这本好像没有虐心啊?”陆湛不解出声,难道自己记错剧情了?陆瀚抽抽噎噎的,“丫,丫鬟太可怜了,呜呜……”
陆湛:“…………”
哦,小姐私奔了,丫鬟打掩护,最后掉下了悬崖。陆湛想了想,还是没告诉他丫鬟没死,后面还挺好的。
“陆湛!”
顾怀月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声音还没落地人就走了进来。
“额。”
门口没人,顾怀月才就这么进来了,结果就看到了哭得梨花带雨的陆瀚,收敛神情见礼,“民女见过五皇子。”
陆瀚摸脸,不好意识见人,“无事。”又迅速道:“那你们先聊,我去里间了。”不等陆湛点头,陆瀚抱着书落荒而逃的去了里间。
顾怀月见他如此,有点想笑,那些话本她也都看过,这皇子还有看话本看哭了的?
跑进里间的陆瀚捂住了脸,完了,以后都不好意思来找六弟了,在姑娘家面前哭成这样好丢人啊,他虽然还没想过成亲,但还是要脸的。
顾怀月笑了笑就放到了一边,问陆湛,“你爹啥时候下旨啊,这铺子都准备好久了。”陆湛道:“问过了,他说就这几天。”
“行。”
“那我最后再去准备一下。”
“还有,那个,唔,新店开张,你要不要来帮帮忙呀?”顾怀月满心期待,对陆湛的能力她可是毫不怀疑的,当初他在门口站那么一小会,如今芙蓉城的姑娘还有戴猫耳玩的!
陆湛微笑。
“不可能,这事你想都别想了,到我死都不会再有第二次。”
“行吧。”
顾怀月撇撇嘴走了。
顾怀陵和叶惊澜的假期还有几天,他们没去销假,而是在归置家里,对面现在成了顾宅,但多年不住人,要修缮一番,还得重新布置家居物什,顾怀陵这两天忙上忙下,顾软软看不过眼,把叶惊澜也赶去帮忙了。
虽然确定是双胎,但顾软软还是没什么感觉,吃嘛嘛香,叶惊澜见她确实无事,就去帮顾怀陵的忙。
谢婉玉身为女主人,她也很忙,好在现在天热小星琅不喜欢人抱着,喜欢自己在小摇床里自己玩脚脚,谢婉玉也能丢开手去处理宅子和铺子的事,她当初的嫁妆里有几个铺子,离开芙蓉城时就已经卖掉了。
如今在京城里总要找个合适的铺子盘下来,不然光靠顾怀陵的俸禄,根本养不活一家人。
顾软软自告奋勇带小星琅,现在他不要人抱正好,就坐在床边逗他,穿着大红肚兜,小胳膊小腿肥的哟,全是肉窝窝,顾软软特喜欢捏他,软乎乎嫩嘟嘟的,而且小星琅脾气特好,怎么玩都不生气,有时候还主动把小脚脚伸给她玩。
把顾软软喜得,见天的和他玩,还惹得叶惊澜吃了一场飞醋。
家里忙忙碌碌的,顾怀陵和叶惊澜还没正式入职,陆湛的去向倒是先一步来了。
刑部。
皇上的圣旨刚出,满堂哗然,竟然是刑部,从来都是皇上直管的刑部,六皇子居然进了。
我居然羡慕一个哑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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