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次要的,周宇猜测霏琳娜心中最主要的想法是: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在我面前显得更尊贵、更重要、更无法无天。这是皇家铁律,古今中外如假包换,大都督怎个不清楚,他太清楚了。你在新上任的局长面前尥蹶子试试?不想终身与复印机为伴你就去。
呵呵,果然应了那句话。你爬的越高,朋友越少。可自己跟霏琳娜真的只有朋友那么简单吗?为什么、为什么只过了三天,一切就都恍如隔世呢?
书记官救了周宇一命,说到底还是女王没打算杀他。周宇被关进了地牢,等候发落。牢里人满为患,卡淑洁果然说话算话,亦或是霏琳娜比她更着急,所有与斐莉有过接触的王公贵族、领主祭司一概被羁押于此,待查实查否后再做处理。
切,大都督心里暗自好笑。看这些人脸上洋溢着的表情貌似并不知道他们永远都出不去了,霏琳娜如果不是傻子就不可能给他们第二次机会。最简单的处理方式他、霏琳娜、卡淑洁都知道:那就是一网打尽、斩草除根,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
果不其然,每隔几个小时的时间就有几名官员被带走,他们热情地跟同僚告别,欢天喜地地跟着士兵,偶有几个还会不住地回身告别,嘴上比划的口型是“外面见”。坐在干草垛上的那些人翘首以盼,狱卒每次张嘴喊名字的时候他们都冲到门前,双手握着栏杆不停地上下搓腾,焦急地期待自己的名字能被念到。
躺在草堆上的大都督专心致志地养伤,每隔几个钟头会有狱卒扔给他一个牛皮纸包着的草药袋子,他知道是孔甲托人送来的,这小子还是蛮有良心的,不枉周宇替他蹲号子。闭着眼睛躺在草堆上,他满脑子都是霏琳娜,尊敬的女王陛下,您到底要杀多少人才会收手?
这些被你分批分拨点名,兴高采烈出去牢笼之人,真的回家了吗?还是早已身首异处、草草埋了?他们中也许有坏人,但更多的都是骑墙派、墙头草。你父亲、弟弟不是他们杀的你姐妹二人也不是他们祸害的让皇家颜面扫地的帽子更不能扣在这些不相干的人头上。
号里感觉真好,馊饽饽的味道、干草的味道、一群人聚在一起的体臭,混在在一起,像极了奴隶营。大都督微笑着,眼前浮现出卡西多那张老脸。老头,厩肥饽饽还有没有?再给小生来一枚可好?
“西岚奴法克米!”一声厉喝从栏杆外传来,同号的十几个贵族目光齐刷刷地望向他四仰八叉躺着的这个角落。此人虽然是天牧狩大赛的冠军,他们都识得。但因出身卑微又一身匪气,自打关进来以后,那些官老爷有意与他保持距离。除了背后指指点点,话都没说过一句。
阶级啊!莫根斯加尔贝格说过:在民主国家,你的投票很重要在封建国家,你的地位很重要。
“到!”周宇响亮地回应着狱卒,他觉得表现得积极一些可以少吃些苦头。俗话说阎王好过、小鬼难缠,在单位你要是不打点好财物、车管、行政、工会、人事、后勤、统计、门卫这些人,嘿嘿日子还真就不一定好过。在这里、在奴隶营,更是如此。
举着重重的工字镣手铐和脚镣之间用铁链连接,看上去类似汉字“工”,提里当啷、提里当啷,大都督跟着两个狱卒向牢外走去。他没有回头看一眼这些蝼蛄,因为大家不是一路人,自己死了他们不会掉一滴泪而他们死了周宇也不会感到悲伤。叫他悲伤的,是善良之人的沉沦。
兜兜转转,他被带到了宫城后院的一个花园里。狱卒让他等在这里,不要乱跑乱动,否则必死无疑。然后,两人毕恭毕敬地退下了。
这是什么地方,还真是个世外桃源、鸟语花香之地。周宇放眼望去,周围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看林木花草的工艺绝非出自常人之手。他深吸了一口气,馥郁的花香扑鼻而来,叫他鼻子发痒,接连打了两个喷嚏。呵呵,下等人来的,果然还是号里更适合自己。
“你、你来了!”一棵枝杈顶满了粉色花朵的不具名树木后,那个熟悉的声音、那个熟悉的身影现了出来。
“哦,小的叩见女王陛下!”说是叩见,周宇膝盖却是弯都没弯,只是脖颈稍稍垂了垂,算是行过礼了。
“你、你为什么这么说话?”霏琳娜穿着二人在伊莱克城初次见面的那件淡紫色长裙,莲步轻移挪到他身前。
“那我应该怎么说话,女王陛下?”周宇摇头晃脑,目光从她脸上扫过,片刻没有停留地滑向远方。
“你生气了?”霏琳娜靠近他,试探地问道。
“没有。女王陛下说笑了,哈哈!我一个西岚奴怎敢生女王大人的气,难道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不成?”
“你怪我把你关起来了?可是你知道,在那种场合下我不能没了公允、妄自偏颇,事关皇家尊威和。。。”
“是事关你的尊威吧!”周宇打断她,但依旧没与她对视。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就老老实实装一个傻子不好吗?斐莉罪大恶极、罪不容诛,不得好死是她咎由自取,你为什么要送她个痛快?你最好的手下都惨死在她的设计之下,你却仇将恩报、以德报怨?我不明白、我不明白!”说到后面,霏琳娜甚至嘶吼起来,双手不停地揪住花枝,把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一把把撸下来丢在地上,用力地踩踏、践踏、碾压。
“仇恨会使人变成野兽。”周宇看着眼前双眼通红的霏琳娜低语道。女王的双手自然下垂,顺着葱葱玉指滴落点点鲜红,把那些粉红的花瓣染得更加妖异。
“我恨,我恨他们所有人,我更恨自己的出身和血统!”霏琳娜抬起头,与大都督对视,双眼噙泪喃喃道。
周宇不知道如何答她。皇家事皇家人自己知道,没有她的身份她可以活得何其洒脱自在,可以像万三的老婆一样整日里柴米油盐,也可以像妮卡那样来去如风、无忧无虑。但这些,在她出生那一天起早已注定,天王老子也回天乏术。
他替她感到悲哀。突然,他觉得霏琳娜才是整个索拉西亚最可悲的人,而不是斐莉、西玛或者莱多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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