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三更已过衣飞石在皇帝怀里趴着都趴累了皇帝居然还稳稳坐着没打算走,他就忍不住问:“陛下今日不回宫?”大牢里收拾得再干净,毕竟也是牢狱。
谢茂怕他歪着不舒服,扶他换了个姿势哄道:“你睡吧,朕陪你睡着了才走。”
这样甜蜜的话搁从前听了衣飞石八成都不会往心里去。
要不是想睡自己,才认识几天呢就装得这么深情?这会儿知道皇帝不是想睡自己是想“被”自己睡这滋味顿时就不一样了。睡榻是从钱元宝寝室里搬出来的坐着连个靠背都没有皇帝就这么独坐一边,从见面到现在一直抱着自己足有大半个时辰。
想起皇帝身手稀松平常平时也很少打磨筋骨,衣飞石就忍不住关心一句:“坐了许久了陛下累不累?若陛下不怪罪臣还是趴榻上吧。”
谢茂都惊呆了。
低头把衣飞石看了好几遍:这是朕的小衣吗?这么会关心人了?
往日相处时衣飞石都显得非常被动甜言蜜语那是一概没有被谢茂逗得急了他只会直接脱衣服。显然衣飞石并不享受与谢茂相处的过程。他虽说愿意侍奉谢茂可那是忍耐,是勉强,不是从心愉悦,他会下意识地想速战速则、尽快逃离。
现在衣飞石不再将谢茂视为践踏自己尊严的征服者,这种雄性之间碰撞的小别扭被淡化了,二人的相处方式方才趋于正常。
衣飞石不再竖起心内的坚墙,警告自己要对谢茂施予的关心无动于衷。
他开始给谢茂回应了。
谢茂哪里知道二人之间产生了这么一个滑稽又美妙的误会?他只知道小衣莫名其妙就变得会关心自己了,心尖儿就有欢喜在跃动,越发温柔地回应:“朕不累。小衣先睡。”
说着,还用哄小孩睡觉的姿势在衣飞石身上轻拍两下,就差再唱一个催眠曲了。
衣飞石是真的疼得睡不着,不过,他身负家传武学,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伪作出一个缓缓入睡的样子,把皇帝骗走并不困难。与其费力和皇帝沟通,不如装睡。
谢茂就察觉到怀里人逐渐放松的身躯,呼吸也越来越沉。
沉睡的小衣比清醒的小衣重了不少,谢茂本想抱着多亲昵一会儿,奈何胳膊不怎么争气,那小衣居然还越来越沉……
他心里嘀咕着,日后还是得辛苦打磨打磨筋骨。平时有侍卫跟着,有宫人服侍着,难免犯懒。以后和小衣在一起了,亲热时难道还要侍卫来帮着抱人?力气大了,才能解锁各种姿势,随便地这样那样啊!
他慢慢把衣飞石放在榻上,看着小衣侧靠的脸颊,犹豫再三,还是低头亲了一下。
偷来的亲吻,不能太放肆。谢茂低头小心翼翼又认真地含住衣飞石的嘴唇,伸出舌尖在那片薄唇上下探了探,没敢往里深入。
他知道自己是在欺负人,他也知道衣飞石是在装睡。
以衣飞石的身手,都被他从身上挪到榻上了,怎么可能还不醒?
对不住小衣,朕真的忍不住了。谢茂在衣飞石口中轻尝片刻,心想,朕会补偿你的。
这点儿无耻的甜蜜结束之后,谢茂在牢狱里又待了许久,一直到心中的燥意与身上的尴尬消散之后,才悄无声息地离开。
听着他远去的脚步声,衣飞石缓缓睁开眼。他……就这么喜欢我?
次日恰逢初十大朝会,谢茂回宫时,就遇见了早早前往左安门前排队、等待进宫的朝臣。官越小,来得越早。这也是朝廷惯例。未免引起注意,他的马车不得不绕道,从光佑门走肃静道,绕了一个大圈子,才悄无声息地进了宫。
还能睡半个时辰。谢茂苦中作乐地想。
所以他就不喜欢做皇帝。做皇帝真的巨惨!三百六十天,天天都要上班!
当大臣的偷懒不想干了,就装个病或是报个事假,一般都给批像左都御史蔡振那样的,养着足疾十天里八天都不上衙门,底下人还很高兴他休假呢。当皇帝呢?但凡迟到一刻钟,朝野上下就得谣言满天飞,内阁大臣立马到肃门前立等问候,这日子能过?
眼见着太极殿就在眼前,谢茂只想赶紧洗洗去龙床上呼一会儿。一个看着挺眼熟的女官走近来禀报:“陛下,太后娘娘请您回宫后去长信宫知会一声。”
这是客气的说法。如果只是知会一声,哪里用得着亲自来禀告皇帝?早有人去给长信宫报平安,说皇帝安安稳稳地回来了。这是请皇帝立刻去长信宫见太后的意思。
这一日衣飞石遭暗算事发之后,谢茂先发作了张姿一通,长信宫悄无声息,随后谢茂出宫探望衣飞石,长信宫只叮嘱多带护卫。母子二人,至今还没有谈过。
如今谢茂回宫都这个点儿了,太后居然还没有休息?
谢茂沉默片刻,吩咐赵从贵:“去长信宫。”
事涉林相,事涉林家,太后着急慎重也是人之常情。谢茂对此不意外。
他没想到的是,太后居然这么不放心他,非得这么晚不睡熬更守夜地等着,非要在深夜急召他去说话。不就是担心他在大朝会上和林附殷翻脸吗?在太后心中,他就这么冲动无脑按捺不住?
皇帝微服出宫的消息极少人知道,长信宫也按照惯例在上更后熄火。
谢茂行走在寂静漆黑的御道上,前排仅有两个宫人提着莲花小盏照明,白天里巍峨堂皇的宫室在黑夜里摇曳着影影绰绰的虚影,脚步声似乎都能从后宫传遍天下。
走进长信宫大殿,殿内只点着零星几盏小灯,谢茂甚至没看见太后就坐在阴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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