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69章 振衣飞石(69)(1 / 2)藕香食肆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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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飞石很难真正理解谢茂的心情。

他自认虽不得母亲欢心可是父兄都是很关心他的。他觉得衣尚予与衣飞金对他的关心,必然不比皇帝对自己的感情浅薄皇帝才认识他多久?皇帝喜欢的又是他哪一样?若他不姓衣,不长这模样,不是这脾性皇帝还会喜欢他么?必然不会。

衣尚予是他的亲爹,衣飞金是他的亲大哥这两位才是不论他成材与否,都会关心他的人。

连父兄都不认为他被母亲责问两句有什么大不了可见做儿子的在母亲手下吃点苦头也是惯常之事。父兄都不说话皇帝却……这么在意?是因为伤了脸么?

衣飞石觉得敷着药膏的脸颊隐隐地疼了起来。如果留了疤变得狰狞了陛下是不是就更不喜欢了?

谢茂训过他之后,又搂着他哄了许久衣飞石低头不住应是承诺一定会好好护着自己,人却始终高兴不起来。

他闷闷不乐总怀疑脸上的鞭痕褪不下了更忐忑脸上留疤之后皇帝再不肯像现在这样温柔的对待自己。谢茂见他垂头丧气兴致不高以为他挨打了打不高兴侧倚在床头搂着他不住地亲吻道歉:“是朕错了不该这么欺负你,小乖乖,别和朕生气,朕再给你拨两个皇庄?”

衣飞石将带着鞭伤的脸颊藏在他怀抱深处,额头抵在他的肩窝下,情绪很低落。

“朕给你揉揉?”谢茂小声问。

衣飞石摇摇头,轻声说:“不疼。”说着拉开谢茂的手,那只手还肿大了一圈,他越发后悔了。倘若没有挨脸上这一下鞭子,他不必担心破相,皇帝也不必因教训他伤了手。

自抽了衣飞石的屁股之后,谢茂一整只手都是麻的。当着衣飞石的面,他总要撑起做丈夫的威严,人家挨了打的人都没哭着要大夫,他怎么好意思叫人来给自己看手?现在肿肿麻麻的手被怀里少年握着轻轻地揉按纾解,他舒服得浑身犯懒,越发喜欢衣飞石的乖觉。

还年轻的小衣真是心肠软又好哄,挨了打不会置气,还会乖乖地依在怀里替自己揉手……这是知道领情了吧?不领情也没关系。狠话已经撂了,只要衣飞石不是真的想弄死长公主,以后就一定会仔仔细细地保护好他自己,再不敢在长公主手下轻易吃亏。

这日虽对衣飞石动了巴掌,可谢茂觉得,夜里……咳咳,小衣好像更热情了些?

便是第二日起来,衣飞石也不像从前一样早早地自去习武出操,时时刻刻都跟在谢茂身边。往日谢茂上朝议事,衣飞石都会去长信宫陪太后,这几日居然也不去长信宫了,就守在太极殿等谢茂回去,甚至到谢茂独自批阅奏折时,衣飞石照例避嫌,可是他也不肯走远了,就在隔壁守着一碗清茶,什么也不做,就这么枯坐着等候。

心上人这么粘着自己,谢茂当然心花怒放。小衣必然是那夜终于领会了朕的真心吧!看看把这孩子感动得,恨不得变成巴掌大让朕把他揣口袋里!这么粘人,真没办法,愁人!

谢茂也很想时刻挨着衣飞石,说不准哪天衣飞石又去西北了,相处的时间能多一点儿就是一点。他尽力减少朝议的时间,批阅奏折时也简单了许多,朝臣们拿着皇帝最新发还的奏折,上边大抵只有一两个字,诸如,阅,知,好,阁议……

这日内阁临时有事,谢茂下朝之后直接去了文华殿,再回太极殿时,衣飞石罕见地不在。

“侯爷去哪儿了?”谢茂一边吩咐更衣,一边问。

皇帝这个职业就是苦逼悲催,什么时候穿什么戴什么都被严格规定好了,大朝会小朝会的穿戴冠冕都有规制,威仪是足够了,就是不怎么方便。谢茂回来就要更换御常服,好歹松快些。

“今儿赵医官来给侯爷换药,侯爷去太医院了。”赵从贵小心翼翼地答。

谢茂听出他话里的迟疑,问道:“怎么?伤口不好?”他很不解,衣飞石身上有几处伤,伤势怎么样了,他天天都看着,哪里会不关心?“不是都好了吗?”

“侯爷脸上不是有点淡淡的印子么?他老人家瞧着不乐意,央着赵医官想辙。赵医官说,没辙。侯爷就不高兴了,说别个大夫说了,有一种叫灵狐髓的药膏,抹了就能祛疤。赵医官说那是瞎扯。就……就去太医院找别个大夫对质去了。”赵从贵小声说。

谢茂一听就乐了,从前怎么不知道小衣还这么臭美来着?

他有心去太医院看戏,然而,身份所限,随便动一动就是几百号人,实在动静太大。真这么大张旗鼓地去太医院围观,只怕定襄侯爱美治疤的闲话就能在京城传上十年。实在有损定襄侯威名。

“要对质把人传来就是了,自己去太医院作甚?”谢茂围观不了比较遗憾,又叮嘱赵从贵,“你亲自跑一趟,悄悄告诉侯爷,想要哪个大夫往太极殿传就是。朕在等他。”

重点是,朕在等他。

谢茂换好衣裳,吃了一杯热茶,歪在憩室榻上翻奏折,快速批阅。等衣飞石回来。

左等右等,等了好久,一直到天色将暮,殿外才响起微微的嘈杂声,是门前侍卫对衣飞石施礼的声音太极殿就是衣飞石的居所,皇帝特许,他进门是不需要通报的。然而,长驱直入也略显无礼,门前伺候的侍卫宫人就刻意在衣飞石进门时行礼,算是通报皇帝,侯爷来了。

谢茂放下折子坐起来,才一会儿衣飞石就进门来了,还没更衣先来请安:“臣拜见陛下。”

“快免礼,过来坐。”谢茂拍了拍身边的榻沿。

衣飞石看上去就不太好,他很沉默,低着头谢了恩,低着头走过来。

朱雨递来毛巾,衣飞石沉默地擦了擦脸,谢茂递茶给他,他双手接过喝了两口,捧着茶碗坐在谢茂身边也不说话。

谢茂被他逗得不行,前世衣大将军与何耿龙交战时,脸上被流矢所伤,横着飞过脸颊好大一条狰狞伤痕,也没见衣飞石有多在意现在年纪小,衣家不曾遭逢巨变,他性子也还娇贵,所以,原来他的本性是这样的爱美?

这是只有谢茂才能知道的“反差萌”,他看着衣飞石闷闷不乐的身影,很不厚道地想笑。

谢茂心里想笑,面上还是一副沉稳体贴的模样,习惯性地将人搂在怀里,正要哄两句,他才惊愕地发现衣飞石原本已经只剩下淡淡一道鞭痕的脸颊,居然多了一道新鲜的伤口!血腥味掺杂着苦辛的药味儿扑面而来。

“掌灯来。”谢茂真生气时多半语调沉稳,不带一点儿煞气。

此时天色将暮,殿外小太监都已挂起宫灯,殿内则是照例听从皇帝吩咐,皇帝叫掌灯时才将灯火迅速点燃送上。因此,衣飞石进门来拜见时,谢茂真没注意到他脸上的伤,凑近了才大吃一惊。

赵从贵立刻指挥宫人将太极殿内烧得灯火通明,朱雨亲自擎了一盏明珠聚耀灯,站在皇帝身边照亮。

衣飞石脸上的伤很显然是被利器所割破,原本鞭痕的那一块不规则的疤痕,全都被剖了开去,只剩下一块方方正正的血条,敷着一种透明又药味儿浓重的药膏。

“怎么弄的?”谢茂问。听口气,他好像也不是在生气。

衣飞石低声道:“……瞧着疤不好看,重新弄了一下。”

“赵从贵,立刻叫常清平带人去太医院,查。”谢茂声音冰冷,“谁糊弄侯爷重新割了脸上的皮肉,查明白了,有一个算一个,通通给朕剥了皮。”

自谢茂登基之后,对臣下宫奴都很是怀柔体贴,哪怕是御前冲撞失礼,谢茂也是笑一笑,挥手叫下回仔细,并不叫殿前掌事责罚。

衣飞石亲眼见过一个小宫奴不小心砸了茶杯,茶汤还倒在了谢茂的袜子上,淋得湿漉漉一片。小宫奴吓得不住发抖。犯了这事,哪怕是在最宽和的文帝朝,总也逃不过狠狠挨上几十板子。偏偏谢茂就抬手放了,还叮嘱赵从贵不要打人,明儿还叫那小宫奴来送茶。

衣飞石第一次听见谢茂说要将人剥皮,说得这么冷静笃定,不带一点儿迟疑和宽容。

“陛下。”衣飞石已知道自己被人骗了,可是,他不想把事情闹大。

谢茂好脾气地摸摸他的脑袋,让他在榻上坐好,又叫朱雨抱软枕来给他歪着,问道:“饿了吧?晚上吃什么?”想想还是吩咐朱雨去问赵云霞,“叫赵医官先拿个晚膳单子来,备膳。再请赵医官来给侯爷看脸。”

赵从贵已经领命出去了,衣飞石才意识到皇帝是真的要大肆问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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