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71章 振衣飞石(71)(1 / 2)藕香食肆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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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飞石装傻谢茂却不想和他留下心结。

“在长信宫太后跟前你不说话,朕明白你是小心谨慎。为何回来了也不说话?”

谢茂随手将棋子放下,几乎都没有过脑子,“朕这皇位来得太轻易宗室不安分,你该明白其中的道理。朕杀人都有道理并未妄杀朕不昏聩。”

昏聩这词儿大多形容老人。谢茂如今风华正茂,老气横秋地跟同样年少稚气的衣飞石说“朕不昏聩”听着就有些可笑。

可是衣飞石笑不出来。

他和谢茂相处时很少谈及内心。很多敏感的话题他不会问谢茂也不会主动提。

就像谢茂把他安排到了西北,书信里却只说家常一句都不问西北事务一样。谢茂对朝里各派势力如何用谁是谢茂的心腹,谁是谢茂拉拢的对象谁是谢茂打压的对象衣飞石默默地看着听着体察着他也绝对不会向谢茂多问一句。

哪怕他们是夜里睡在一张榻上彼此都能接触到对方最私密处的关系也一样不会越线。

他们不是世俗夫妻。

哪怕谢茂有了皇后,他也不可能和皇后推心置腹,说所有的安排打算。更何况,衣飞石连皇后都不是,他的身份,他的性别,乃至于他的姓氏,都注定了他和谢茂的关系必然会有许多的隔阂与尴尬。

反正,就这样凑合呗。能在一起时,就高高兴兴地在一起。哪天缘分尽了,也是命中注定。

衣飞石明白自己的身份。从信王在青梅山的大将军行辕朝他伸出手,拉着他不肯放的那一天起,他和谢茂的关系就不是他能主导的。他可以选择结束,但他没可能选择开始。谢茂说在一起,他可以说不,谢茂说不一起了,他只能说好。

谢茂能够仗着身份强行要求他,他不能反过来强求谢茂。

只要他不想造反,他就无能为力。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衣飞石不会跳大神。他止不了雷,也祈不下雨,只能被动的领受。

所以,他不想和皇帝谈心。谈得深了,难免伤心。何必去想那么多呢?就如那日他跪下宣誓效忠时所言,衣飞石此生不过为陛下执剑之人。牢牢记着这一条,别的事,都不重要。

他以为谢茂与他已经建立了这种“不深谈”的默契,哪晓得谢茂改主意了。

衣飞石装了一回傻,皇帝却摆出深谈的架势,他就立刻改变了策略,诚恳地说:“臣明白。前朝诸王纷争,裂国如碎瓷,天下乱了数百年。宗室不安分,陛下此举乃为天下计。陛下圣明。”

这马屁拍得特别生硬,可是,从他诚诚恳恳的腔调里说出来,居然特别有说服力。

谢茂看着他认真又虔诚的俊脸,棋盘都懒得看了,只管盯着他薄薄的嘴唇,低声道:“卿再说一遍。”

衣飞石眼底露出一丝困惑,谢茂提醒道:“说,陛下圣明。”

衣飞石不理解皇帝脑子抽什么风,不过,他很温驯地重复了一遍:“陛下圣明。”

正准备深谈的谢茂裸足抵住棋案,稍微用力将之推至身侧。衣飞石不安地坐起来,还没顾得上询问陛下怎么了,谢茂就将他牢牢地压在了榻上,一只手抚摸着他的嘴唇,指腹上隐约传来的唇纹让谢茂浑身火热,声音变得喑哑:“……小衣。”

榻上二人说着就搂在了一起,殿内伺候的朱雨立刻差遣所有宫人退下,自己悄悄守在门口。

殿内喘息渐止,朱雨默默上来递了两回毛巾。

谢茂难得餍足地倚在榻角,棋案上的棋子洒了满榻,衣飞石红着脸伏在谢茂怀里,谢茂满足又欢喜,很仔细温柔地用毛巾替他擦擦脸颊与嘴角。

衣飞石不自在地往一边躲了躲,谢茂捏住他纤巧精致的下巴,不许他回避,衣飞石竟然露出一丝不悦。

“哪里就不能见人了?”谢茂固执地捏住他的下巴,非要露出他脸颊上的疤痕。

自从被号称灵狐髓实为剧毒的药膏戕害之后,衣飞石自己拿刀剜了腐肉,又有赵云霞独门千金妙药疗伤,二十多天过去,脸上的血痂早就掉了,留下一道三寸长、四分宽,正正方方的新嫩疤痕。

因落在颊边,侧面看着比较明显,正面不仔细看,影影绰绰地也看不出来。

谢茂不在乎衣飞石长得如何,前世衣飞石脸上也有疤,比这个疤还狰狞两分,何况,他若心爱美人,天底下多少美人随便他挑,哪里还非得念念不忘衣飞石?

他看着衣飞石这个疤痕,是确实很心疼。

既心疼这疤坏了小衣英俊无瑕的脸,又觉得这戳记极其打脸。这可是衣飞石犯蠢中招的明证。谢茂看一次就想一次,朕聪明的小衣也不知道犯了哪门子邪,居然被何医正那么拙劣可笑的手段给骗倒了……

谢茂看了他脸上的疤都难免要犯嘀咕,衣飞石这些天就更难过了。

这个疤比长公主抽出来的鞭痕大了一倍不止!还那么四四方方的一块,打眼一看,就像是贴了个什么东西在脸上。不止难看,这个疤还代表着他的蠢!以色侍君,丑疤!以才事君,犯蠢!衣飞石觉得自己在皇帝心目中的好印象,起码被这个疤痕坏了大半。

倘若不是怕皇帝察觉到自己的刻意,衣飞石都恨不得学妇人抹点黑粉胭脂什么的,把这块粉嫩嫩的新疤遮起来。平时相处时,他也总是偏过头,尽量不让谢茂看他受伤的脸。

这会儿二人才亲热过,皇帝就非要捏着他的下巴,察看他回避的伤处,衣飞石就不高兴。

他不高兴也不会跟皇帝顶嘴,就低垂着眼睑,不与谢茂对视,也不肯答话。

皇帝问话,犟着性子不肯回话,这已经是极其不恭敬的姿态了。

谢茂看着他劲劲儿的不悦姿态,想起刚才这少年的温驯热情,心里发软酥麻,也舍不得和怀里的心上人较劲,低头一口亲在衣飞石疤上新生的嫩肉。

衣飞石受惊地躲了躲,被谢茂死死搂在怀里,舌尖顺着那道疤痕,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舔了一遍,舔得怀里僵着不动的少年身躯慢慢地软了下来,他才一点点亲回衣飞石嘴唇。

二人深吻许久,谢茂扶着衣飞石的腰,低声问道:“丈夫立身处世也不靠皮囊吃饭,朕给你那么多庄子还不够吃的?你养着这张小白脸是要去混哪家的饭?”

衣飞石心说可不就是想混您的饭么?然而,他自己心里也明白,他在皇帝这里的分量,身份、才干、忠诚,哪一样都比他在床上的用处重要。他没有这张脸,皇帝照样给他钱,给他权。

可是,只有养着这张小白脸,皇帝才会在榻上搂着他,对他窃语温柔。

他想要皇帝对他的这一份不同于任何人的好。

但他不能说。这种隐秘的渴求,只能被藏在心底,不能述诸于口。说出来就太不体面了。妇人才会期期艾艾地期盼着丈夫的宠爱,他自己就是丈夫,他还是谢茂的臣子,他不能求这个。

“哼。”衣飞石心中隐忍难言,故意重重喷气。我就养小白脸,爱美犯大谢律么?

搂着他的谢茂就忍不住笑,笑了又努力憋住,轻声细语不住地哄他:“男子汉大丈夫,有条疤才显得英武。多好看呀,若不是娘娘盯着,朕也弄一条……”哄着哄着,又低头对着衣飞石的疤痕又亲又舔,似乎是真的喜欢得不行。

新生的疤痕本就敏感,衣飞石被他舔得半张脸都发麻,明知道皇帝是哄自己,他还是沉溺在这一种指鹿为马的妄言偏宠之中,不自觉地搂住皇帝腰身……

二人又腻在了一处。

……

朱雨目不斜视地听完了今夜的第二回,待榻上雨歇云收之后,再次送上温热的毛巾。

再次纾解后的衣飞石神清气爽,却故作虚弱,软在谢茂怀里就想睡过去。

他不想和皇帝谈疤痕之前的那个话题。

衣飞石在人前营造了一个怜弱的形象,但他本质上并不是个看谁落难都想伸手的“老好人”。谢茂杀宗室,宗室也确实不安分,他脸上的伤疤就证明确实背后有人在捣鬼,所以,衣飞石半点儿不觉得皇帝不该动手。

让衣飞石觉得心惊的是,皇帝杀人,竟然完全不看证据。

谢茂有重生的外挂,所以他知道谁在背后捣鬼,径直就指点赵从贵带着谢范去抓人杀了。

可是,朝臣没有重生,天下人没有重生,衣飞石也没有重生。所有人都不明白皇帝杀人的依据是什么。没有堂审,没有证据,甚至连人犯的画押口供都没有,说抓人就抓人,说砍就砍,善麓王临死都在喊冤枉,谁见了谢茂这刚愎自用的暴君手段不心惊胆战?

衣飞石知道自己的身份,这件事没有他置喙的余地,所以他将嘴闭得紧紧的,一言不发。

但,如谢茂所察觉的那样,他对皇帝有些想法了。这件事不会影响他对皇帝的忠诚,也不会影响他对皇帝的感情,影响的只是他对自身立场的重新反省。

如果他不想落到善麓王那样的境地,他就得更加小心翼翼地守好自己,绝不行差踏错一步。

哪晓得谢茂丝毫不肯放过他,明明都褪了衣裳钻进被窝里要睡了,贴身搂着他的谢茂还是将他揉醒,在他耳畔低语:“卿与所有人都不一样。”

衣飞石背身睡在谢茂怀里,好像是睡着了。

谢茂只觉得怀里火热柔韧的身躯挨着熨帖无比,轻轻在怀里少年的耳边说:“朕召见六王、沭阳侯时,四个御前侍卫就守在殿内。小衣,你和他们都不同。”

“朕与你在一处,侍卫守在殿外。防的是外人,从来不是你。”他轻轻握住衣飞石修长白皙的手指,“你随时都能拿走朕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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