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受伤可能子嗣不丰欲在宗室中遴选皇嗣”的消息传出之后整个京城都炸了。
紫祁王府还在办丧事,与他同谋的思行王、胡阳王就一溜烟跑回府上,抱出自家儿子东看西看,看明白了一个直奔义王府,一个直奔思齐大长公主府。
虽说谢沣带去皇庄的一千多人里就有他们两府的私兵可是,皇帝这不是也没把谢沣怎么样嘛!何况他们借兵给谢沣那是因为谢沣要去“勤王救驾”啊不是余贤从说皇帝被黎王领兵围了吗?包括突发心疾死掉的紫祁王在内借兵给谢沣的几位王爷都是忠臣!
往义王府跑的胡阳王吃了个闭门羹往思齐大长公主府跑的思行王就得意了。
思齐大长公主是文帝异母妹,文帝早年后宫事多夭折了许多皇子公主到谢茂登基时,叔伯姑姑们都死得差不多了。
现如今文帝还在世的亲手足里除了宗正义老王爷之外就只剩下这位思齐大长公主。
虽说是位公主生母在仁宗后宫撑死了也就是个嫔那也是皇帝还活着的亲姑姑啊!
老思行王与思齐大长公主是同母所生思行王去找思齐大长公主想辙那是找到同父同母的亲姑姑头上去了文帝与思齐大长公主还不同母呢思行王府与思齐大长公主府,那才是真正巴心巴肠的一家人。
“得了,本宫知道了,改明儿就把沃儿送进宫。”
思行王才带着儿子上门一求,思齐大长公主就满口答应。
这位大长公主在文帝朝时一直很安静,原因是文帝打小就看不上这个出身不高的妹妹,连带着老思行王在文帝朝也一直安静如鸡,根本比不上义王府与隔房的相王府风光。
文帝崩后,孝帝继位,居然也没想起给这位长公主晋位为大长公主。直到孝帝也崩了,谢茂登基,他办事不像孝帝那么刻薄寡恩,宗室里该晋位的都火速赐晋,思齐大长公主顿时就抖了起来:谢芝那侄儿看不起我,谢茂还是很尊重我的嘛!
自觉在新朝终于有了新气象的思齐大长公主扬眉吐气,憋闷了大半辈子,终于开始才京中豪门世家中开始走动,也常常去长信宫找太后聊天,俨然一副宗室大长辈的姿态。
一个在兄长当家几十年都没存在感的公主,夫家不争气、子孙皆混吃等死,谢茂与太后看着都挺可怜,对她穷人乍富的心态也很能体谅,不就是给些皇室体面么?人家也是正儿八经的大长公主,翻也翻不起什么浪来,给呗。
思齐大长公主就觉得,自己在太后、皇帝跟前都是很有脸面的。
她可是文帝朝唯一还在世的姑奶奶,当世最尊贵的宗室,除了义老王爷就是她。
什么?相王府?外八路的宗室,和她怎么比?她可是仁宗皇帝的亲闺女!难道不比仁宗皇帝的侄子尊贵?
义王府中。
“叫长英、长维都盯紧了,家里不许妄动。”义老王爷大事情从不糊涂。
不说谢茂是不是出饵钓人,就算皇帝真的子嗣艰难,他活着的兄弟就有黎王谢范、长阳王谢节、长山王谢茁三人。黎王府的郡主常在太后膝下养着,长阳王的长子谢汤、次子谢汶,长山王的长子谢沄、次子谢泓、三子谢洛,全都在宫里读书,全都管谢茂叫“皇父”,轮得着旁人么?
相王府中。
“叫浩儿带人去皇庄。”
相王和义王不一样,他家上一代与文帝感情甚笃,相王自己就避嫌玩了一辈子。
现在皇帝出饵钓人,既是设计宗室争抢制造不和,也是真的缺了几分助力。倘若相王府不想被彻底边缘化,谢茂登基之后,已经游离朝堂之外一代人的相王府,就必须找机会抱上皇帝大腿。
相王府世子谢莹已经快四十岁的人,相王最终挑了个年纪相当的长房长孙去抱皇帝大腿。
胡阳王府。
吃了闭门羹的胡阳王在家里打转,他是不肯罢休的。
思行王那儿子是个蠢货,不能因为思齐大长公主是他亲姑婆,就把我的爱儿比下去了吧?
听说广陌王府也想送儿子进宫,他凭什么送啊?他那血脉差得远了。
胡阳王在家憋大招,是,宗正不答应帮忙,他是没门路送人,可是,如果有门路送人的都被他挑出毛病来剥夺了资格,可不就轮到他府上了吗?
“禀圣人,驿路送来定襄侯直奏。”朱雨亲自抱着一个大箱子进来。
谢茂才从酿泉居暖棚看了改良的麦种回来,正在洗手,闻言即刻转身:“驿路?定襄侯人呢?箱子里是什么?”
朱雨把箱子放下之后,没直接打开,而是先送了一封信来。
自从出了奏本淬毒的意外,皇帝所有近身之物都被详详细细的检查,因是驿路送来的书信,朱雨也不敢让皇帝亲自拆,而是先让皇帝过目检查封口,再戴上手套拆开信纸,一页一页铺在银板上夹好,再请皇帝过目。
谢茂一目十行看信,朱雨则解释道:“圣人恕罪,奴婢请常侍卫、银雷监看,三人一齐开箱查验过。箱子里装着两个人头,另外有一件定襄侯献给陛下的……”他磕巴了一下,“礼物。”
这时候京城天气还不算暖和,两个刺客的首级被码上石灰仔仔细细地装好,封上药囊,又隔了一层箱子,还真就没闻见刺鼻的味道。衣飞石在信中说了,刺客逃进了南境边城金雀城的城主府,他趁机把两个刺客都杀了,没惊动地方,乞求皇帝恕罪善后。
金雀城?谢茂记得这个地方,前世打浮托国时,金雀城的昝枭族惹了不少麻烦,扯了无数后腿,后来也是衣飞石带人过去屠了半个城才收拾干净。可是,那地方……很远啊。
谢茂算了算衣飞石离去的日子,这统共也才十一、二天……就去金雀城跑了个来回?
这长途奔袭靠的可不是马,而是衣飞石的轻功。谢茂算明白距离和日子胸口就发闷,朱雨还恰好把箱子打开,露出两个被石灰和药囊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首级。
他冷着脸也不说话,半晌才说:“立刻派人去给朕把定襄侯追回来!兵分两路,一路去京城找,一路往西北找若是过了京州也没找到,就不必再追了。”
京州乃圣京直隶,往西北跑不出四百里距离。皇帝显然是气得狠了要揪定襄侯回京问话,然而,再生气也心疼定襄侯,若是定襄侯跑得远了,皇帝就舍不得再让他奔波回京一趟了。
朱雨把箱子里另外一个一尺见方的东西抱出来,说:“圣人,此物乃定襄侯所进。”
那东西不怎么沉,掂量着中间硬邦邦的,外边又仿佛覆盖着毛皮或是棉绢,最外边套着一个布袋子,拆开之后,上边就挂着一个木牌,上边是衣飞石的笔迹,写着“常侍勿拆”衣飞石以为负责检查外物的是常清平。
谢茂被衣飞石弄得有点想笑,他也怕死,对朱雨说:“你不是常清平,你拆。”
朱雨戴着手套摘下木牌,把里面套的布袋子也拆了下来,哪晓得里边居然还有一层布袋子!
上边又是一个木牌子,依旧是衣飞石的笔迹,三个字,“悄悄看”。
朱雨看了皇帝一眼,皇帝这会儿是正经不高兴呢,阴着脸不说话。朱雨明白了,继续拆。
这一回终于没有布袋子了,然而,东西拆出来,朱雨耳根有点红,隐隐还有点想笑。他都不敢去看皇帝的表情。这层层叠叠的三层布袋子里,装的居然是一个皮毛缝制出的惟妙惟肖的屁股。里头大约是木头雕成,外边覆盖着皮毛,两个臀瓣做得特别逼真。
谢茂本来就因衣飞石狂奔数千里去追刺客气炸了肺,这会儿更是气得心口疼。
好你个衣飞石,这不是知道朕会生气心疼么?还知道送个屁股回来给朕揍!马勒戈壁的,活了几辈子,第一次碰到你这种无赖!知道给朕耍花枪了!
“拿下去细细篦一遍,再给朕送回来。”谢茂决定先抽这个假屁股几巴掌出气。
朱雨憋着笑把这个制作得惟妙惟肖的假屁股带走,顺便带走了装着两个刺客首级的箱子。
谢茂重新将银板上衣飞石的书信看了一遍,读到“臣愿圣躬康健万万年”时,眼角还是微微绽开一缕笑意。为了追杀刺客,从京城一路狂奔杀到边城,顺利砍了两个刺客的脑袋,连请功都不肯亲来直接就往西北赴任这不是臣子的本份。
或者说,衣飞石这一路奔波,已经超出了忠臣该有的本份。
论身份,谢范、张姿也是高等武职,他们想过去斩草除根,杀了两个刺客以策万全吗?
没有。他们所做的,是安稳住目前的局面,慢慢揪刺客背后的主使者。
论身手,常清平是比衣飞石差一线,可也仅仅只差一线,他像衣飞石一样不惜抗旨,也要一意孤行去追杀刺客吗?
没有。他知道皇帝遇刺,他的本份就是守在皇帝身边,让刺客再没有可趁之机。主动去追?皇帝没有吩咐,他绝不可能擅离职守。哪怕他知道两个刺客很危险。
如谢范、常清平这样的所作所为,才是正常臣下该做的事。
衣飞石和他们都不一样。
他对皇帝的安危感同身受,他无法忍受被皇帝戳一指头跳一下,他迫切地想要主动地去做一些什么,去安稳皇帝的安危。
不是说谢范、常清平对谢茂不忠,而是臣下与爱人,这两种身份本来就不相同。
谢范、常清平为皇帝效忠,衣飞石为皇帝效命,若能保皇帝万全,他敢抗旨,敢拼命。
捧着疼着哄着这么久,朕的小衣终于有点开窍了?谢茂看着信上衣飞石的字迹,此时衣飞石年纪还小,平时也认真练字了,比起前世谢茂见过的那一笔铁画银钩,还是差了好些年火候。
他嘴角含笑,哪怕是字儿写得不那么好看,谢茂还是觉得心情愉悦。
当然,如果不心疼衣飞石十天打南境跑了个来回的话,他觉得这事儿就更完美了。
朱雨才离开没多久,银雷就进来了:“回圣人,定襄侯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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