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11章(1 / 2)藕香食肆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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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尊已查明西河贡士白青荇身份!”

“此人出身河阳合道县年幼失怙,被当地望族白氏族老白显宏收养,改姓为白,乃是白显宏六十三名义子之一排行五十七。也叫白五十七。”

“白青荇出手阔绰,热衷交际在同期贡士时人缘极好。等待殿试结果的日子里,也是他几次串联请客吃酒让同科贡士齐聚一堂不惜一掷千金。泄露墨卷的绵亦楼诗会正是白青荇首倡也是他包下了整座绵亦楼任凭同科贡士吃喝住宿。”

“泄卷之后,众贡士皆下狱白青荇在狱中常有惊人之语暗指朝廷抡才不公。”

……

龙幼株被二十板子揍得爬不起床,煞白着一张俏脸趴在榻上冷冷地说:“他有问题他该死听事司上下谁不知道?我要知道的是他背后是谁!他们想做什么。”

宰英将案卷一合屈膝道:“白家是西三线驿路的出资人。”换句话说白家就是最可能在奏折上下毒谋害皇帝的人。

“派去西河的探子有消息了吗?”龙幼株脸色更白了。

“没有。”

“叫文双月去!”

龙幼株闭了闭眼。

文双月出身澜江县家中与西河世家有世仇,合道县恰好与澜江县一江之隔。

外人去了西河不好打探消息,文双月不一样。她老家与西河三郡离得太近了,除了风俗穿戴不同,两边的饮食、土话,都非常接近。

为了把文双月从死牢中捞出来,龙幼株砸碎了衣尚予亲自为文大善人文浒山立下的纪功碑,用文双月祖父、叔父乃至亲族二百多条命填出来的功劳,换了她活命。

砸碎功碑那一日,文双月险些磕死在当场。龙幼株叫她活着赎罪,活着把文氏的纪功碑赎回去。

莫说回老家出差,文双月现在办差,只差拼命。

这是谢茂过得最清闲自在的一个新年。

没有宗庙祭祀,没有群臣朝贺,到腊月二十八,他就吩咐民部暂停议事,本想带着衣飞石在长青城里疏散几日,哪晓得他这民部能封笔罢工,督军事行辕的军务一直就没断过。

明知道一句话就能让衣飞石老老实实在行宫伴驾侍奉,这话反而不好出口了。

谢茂很少会逼着衣飞石因私废公,也是前几世就忍让出来的习惯。衣飞石撒谎他多半都能看出来,他想骗衣飞石那是一骗一个准,于是,每天待在行宫里饱食终日,烤火听戏,上上下下都以为皇帝乐呵得很。

除夕这日衣飞石只去了兵衙半天,中午和众将在六安楼吃年饭,午后则策马直奔城西、城南两处大营。

皇帝特旨颁了赏格犒劳西北军众将士,如今两边营寨都在开流水席,除了戍卫值守的兵卒外,从上到下所有士兵,从中午就开始吃席。这席连开三日,一直吃到大年初三,肉饭管够。

比较遗憾的是,小衣督帅是个酒酿丸子都晕的浅量,不单自己喝不得酒,还不许部属喝酒。

还是曲昭去求了求,督帅方才开恩,准许正旦中午的席上,每人发三杯酒。

不能畅饮大醉,士卒们都颇觉遗憾。

不过,皇帝又颁了特旨,专门差遣自己的御厨到营寨赏膳,每隔四个时辰,御厨就会每桌送一道宫廷御膳,那御膳端的是花样繁复好看又新奇,每次送的都不一样,让吃席的士兵大开眼界,吃得欢天喜地。

除夕这日到军中走访祝酒是衣家的惯例,衣尚予在时就这么干,衣飞金也这么干,往年在襄州大营数万兵马,衣尚予得从早喝到晚。现在长青城驻扎的士兵差不多一万六千人,十人一桌,那就是一千六百桌,每二十桌祝酒一次,那也得喝上八十次。

衣飞石最怵的就是喝酒,干脆把酒给禁了,端着一小碗汤站在中央,被二百个士卒瞩目望着。

“吃好喝好,夜里玩耍小心灯火。”衣飞石讲话特别接地气,半句废话都没有。

不知道哪里传来一个声音:“督帅赏碗酒喝!”

因是过年,规矩都不怎么严格,就有人跟着嘻嘻哈哈:“赏酒,赏酒!”

孙崇提着鞭子走出来,骂道:“哪个二逼不懂事呢?咱们督帅能喝酒吗?这么多兄弟不得喝趴下?”

众人满以为他这个凶神恶煞要出来正军规,哪晓得他开口就埋汰自家督帅,全都笑得东倒西歪,有人哈哈大笑着耍赖:“督帅喝汤,兄弟们喝酒嘛!保证让督帅骑马进来骑马回去!”

衣飞石也不生气,待众人笑语片刻之后,他才举起手里的汤碗,示意噤声。

西北军令行禁止,衣飞石才按了按手,笑声窃窃私语声就都消失了,围拢在衣飞石身边的二十桌士卒都老老实实地听着衣飞石说话。

“酒,是没有了。”

“今日我来为兄弟们祝酒,愿诸君身康体健,”

通常这时候就该满饮一杯。然而衣飞石要走的地方太多,真要一次祝酒就喝几碗汤,肚皮也撑不下。

往年他都是老老实实地喝一口,今年大约是跟皇帝在一起的时候太多,不要脸得理直气壮,口不停歇地继续说,“愿诸君良田千万……”

底下人就扑哧扑哧地笑。当兵的,求个身康体健,求个长命百岁,都是最吉祥的话。突然祝福大家良田千万,哪里个个都能发财?家中良田数十亩,那就是挺会攒钱的了。

“良田千万,也是没有了。”衣飞石笑了笑,话锋一转,说,“十亩二十亩的,陛下说赏得起。”

所有人都惊疑不定地望着衣飞石,赏田?还赏十亩?二十亩?谢朝军功颇重,斩首就能换军功,军功就能换前程和钱财、土地,然而,十亩、二十亩?这也太多了吧?

“朝廷已经有了章程,想留在陈地转籍军户的,到各营文书处登记名字。照固土故例,按军功,授田翻倍,五年免赋,可接妻儿共居。”衣飞石正式宣布。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安排弄懵了,有反应快的立刻问道:“那是授田十亩还是二十亩啊?”

衣飞石失笑道:“这我说了不算。拿着你的军功册子找文书去,叫他给你算。”

他偏了偏头,认出说话的士兵,又补充道,“田四郎吧?我才看过你的记功册子,划十五六亩良田没问题。”

衣飞石记性好,和他说过话的士兵都能记得,十日之内仓促翻过的书册细节也都能记忆犹新。

他也是因为谢茂提过转军户的事,这些日子都在看士卒的军功册。衣家从衣尚予始就很重视底层士卒的战功考绩,决不允许任何等级的军官冒领冒认,平时就会巨细靡遗地看小兵的战功册子,战时顾不上全部看,也会随便抽查直接从军阵中随便拎一个士兵出来,拿着册子边问边对,对不上就是泼天大案。

查实了是上官冒认下属军功,涉案者立斩,往上数三级,皆以失察罪论处。

若查实了是下属故意陷害上官,涉案者也会以诬告罪名立斩。

经过衣尚予这么多年的斩杀,西北军几乎不存在冒领战功的事情,没有人敢这么做,不止因为督帅会盯着,会随时抽查,也因为同僚会偷偷举报举报别的都没有奖赏,唯有举报上官贪功冒领,直接升一级。

“谢、谢督帅!”田四郎都不敢相信督帅还认得自己,更不敢相信督帅居然还记得自己的军功,兴奋得脸都红了,嗷嗷打翻了一个碗,手忙脚乱地冲身边的人说,“我、我要把我阿娘、我婆娘,都接来!”

他身边的赵勇根本顾不上理他,掐着手指算:“他个憨货都有十五六亩良田,老子比他多记两个功,是十七,还是十六亩啊……”不耐烦地推开田四郎,“滚滚滚滚,老子又忘球了!”

席上炸了一片,孙崇还要护着衣飞石赶下一场,拎着筷子猛敲碗:“吵吵啥!肃静!”

好容易激动的士卒都按捺住兴奋重新望着衣飞石,衣飞石也不扫兴,举起已经变得冰冷的半口汤,遥遥对着城内行宫的方向,敬祝道:“愿我圣朝,国祚千年万年。”

众人这才想起这军户是皇帝答应改的,地是皇帝答应分的,国祚绵长方能守得良田十亩啊!

顿时纷纷举起锅里的热汤,跟着大喊:“愿我圣朝国祚千年万年!”

衣飞石将冷汤饮尽,由孙崇护着从这一波士卒的簇拥中出来,转到另外一拨二十桌的场地去。掉头出来就骂孙崇:“待会我说完了再倒汤出来,两句话就冻上了,面上一层油……”

孙崇也委屈啊。平时都是倒酒,酒又不上冻。谁见过督帅端着肉汤去走营的?这不是都没有经验吗!

大营中排开的流水席首尾相接,衣飞石固然是每二十桌停一次,消息却在席间如流水般传递着。

待衣飞石再去第二拨问候祝酒时,不必他套词儿,底下就有人兴奋地问,转军户是不是真的呀?不想留在陈地能回内地吗?衣飞石回复确有此事,也不用他真情实感,底下人就嗷嗷叫着凑热闹:“愿我圣朝,国祚千年万年!”

这急转直下的局势简直没有缓冲,孙崇拎着保暖瓦罐都没来得及给衣飞石盛汤。

衣飞石姿态从容地就着空碗笑眯眯地假装喝了一个,出来继续骂:“你就不能快上一点儿?被底下人看见……”酒不能喝就算了,喝汤都做假动作,小衣督帅这脸还要不要了?

“这回肯定赶上,赶上!”孙崇忙保证道。

……

城西、城南两处大营,统共一万六千余人,哪怕衣飞石二十桌集中见一次,和所有士卒说过话、喝过汤,紧赶慢赶地做完了这一切流程,也已经是戌末时牌了。

谢茂在行宫里等得满肚子的气,看着满桌子的珍馐佳肴目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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