阻止谢团儿出海脚步的是一个卖艺的戏班子。
谢朝戏种极多,但凡是稍有文化底蕴的大州都有地方戏种,京中最流行的就是黎戏。城中多有戏院茶馆有名气的戏班还能登堂入室,去贵人府邸献艺受赏,很受追捧。
黎王爱风雅,除了画画美人他还亲自写过戏本子受父王熏陶,宫中的皇爸爸也能操琴吟歌,谢团儿对听曲儿看戏很有兴趣,常叫宫中乐伎前来献艺。
她逛街时也想去戏园子坐一坐,然而,戏园子里边鱼龙混杂始终未能如愿。
前往祖州港的途中,经过一座小镇,伶人摇着铃走街串巷吹嘘是某某州的福熙班路经贵宝地,三日后登台献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唱白蛇传、大闹天宫云云。
谢团儿立刻拍板暂住三日看了戏再走。衣飞珀没什么想法衣飞琥正想哄她回京也都答应了。
镇上的戏台子就是个土台,非但没有雅间香茗,连桌椅板凳都没有,布帘子一围,几个闲汉嗑着瓜子把守住,入口有个收铜子的,大人交三个,小孩儿交一个,进去了再出来就得重新交钱。
三个锦衣玉食的小孩儿站在这草台班子前边面面相觑。
里边敲锣打鼓热闹得很,谢团儿努力听,也听不清里边在唱什么,反倒是一帘之隔里,不少妇人孩童不断地尖叫喧闹,衣飞珀按捺不住,扔了半角银子就冲了进去。谢团儿与衣飞琥也就跟了进去。
进去之后,谢团儿就惊呆了。
台子上唱戏的戏子穿得脏兮兮灰扑扑的戏服,这会儿正在唱大闹天宫。
那主角孙猴子居然真的是个浑身毛茸茸有个猴子手的怪物!莫说唱戏了,那猴子连路都不怎么会走,拿了根金箍棒胡乱挥舞。在他身边的也都是一班子怪物,胳膊往前拐的二郎神,两个真头一个假头的哪吒,二郎神身边的哮天犬耸着黑毛,脑袋却是个人脑袋!
哪里是个戏班,根本就是个怪物场。
衣飞珀看了不少闲书,惊讶道:“人头犬!”
“何谓人头犬?”谢团儿还在看那个人头猴身的怪物,都没看见二郎神旁边的哮天犬。
“就把小孩儿的皮用药烂了,再杀一条狗,剥下狗皮裹在烂肉小孩儿身上,就成了人头犬。书上说,百十个里头只能活一个……”衣飞珀目光已经向戏台旁边搜索,“这班主只怕杀了好多小孩儿,才把人头犬养大。”
衣飞琥皱眉看那人头猴身的怪物,说:“那是人头猴?”
“书上未见记载,不过,能用此法做出人头犬,想来人头猴也是一样道理?”衣飞珀道。
“那两个脑袋的,也是做出来的?”谢团儿惊讶道。
衣飞琥道:“或许是障眼法。”
这些怪物都不能说话,只能发出啊啊的嘶声,把前排妇孺惊得不住尖叫,一场闹剧似的大闹天宫演完,一个干瘦老头儿出来,用绳索套住齐天大圣、二郎神、哪吒、哮天犬的脖子,叫观众排着队来抚摸这些怪物,若是肯花两个铜板,还能在怪物身上骑着转一圈。
有好事者花了钱,把齐天大圣的戏服扯开,里边果然是个猴子躯干,毛绒绒一片。
衣飞琥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看了弟弟一眼。衣飞珀也皱眉。
“咱们把这个福熙班抄了!”谢团儿道。
她父王谢范经常被皇帝差遣去干抄家杀人的勾当,她小小年纪就学得杀气腾腾。
然后她拉住琥珀兄弟,说,“先回去带人啊,咱们三个被人捉了去,也做成人头猪狗怎么办?”
三个小孩儿回去带上力士侍卫,立刻就往福熙班落脚的镇头小铺赶。
到地方时,那干瘦老头儿班主正在和一个村中的老神婆谈生意。神婆刚好年纪大了想养老,预备修个新房,恰好这福熙班来了,她就想买两个孩子杀了埋在地基下镇宅,两个老不死正在说价钱。
衣飞珀就带人杀了进去,把福熙班里有手有脚长得好端端的七八个人,全部都捆了起来。
那神婆见势不妙就要溜,被媪老一脚踩在脚下,谢团儿问道:“你要杀人镇宅子?”
“不不不,那哪儿能呢?婆子我是看这些孩子可怜,想要收养两个,日后给婆子养老。”神婆立刻改口。
谢团儿指着那些奇形怪状的怪物,问:“你想收养哪一个给你养老?”
那人头犬突然跑了过来,用嘴唇叼住她的衣裙,分明长着一个人头,却像狗一样拉扯着她,要她去前边。
谢团儿蹲下身来,看着那只人头犬。
那是条卷毛黑狗,粗看毛发耸立,其实削瘦憔悴,狗脖子处生生就长出一个人头来,细看那人头却是个女孩儿的脸,长得不好看,三角眼,嘴唇厚,上颌凸起,然而,眉梢眼角依然透露出女孩儿独有的秀气。
这分明就是一个人。看着人头犬的双眼,谢团儿心头微微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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