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53章 振衣飞石(153)(1 / 2)藕香食肆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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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出门的谢茂紧急赶回武安殿召集枢机处大臣议事。

相比起从前遭遇战事的紧迫,此时谢茂态度从容了许多,毕竟此一时,彼一时了。

陈地已经没了成建制的精锐军队,能生事的无非是一些孤臣孽子山匪流氓,简城暴乱很大程度上是戳中了谢朝域广治轻的短处一旦西北督军事行辕腾出手来留在西北的三万骑兵就足以清扫叛乱。

这件事更严重的是它所能造成的政治后果。

陈地归化不足三载,因战事推得太快,陈朝灭得太迅速,故陈西十一郡在很大程度上完整地保存了民力人心。如果朝廷不能迅速把简城暴乱平息,故陈大地很容易陷入处处烽烟的泥潭,一旦各种反谢复陈的“起义”骚乱起来那就没完没了了。

“夏侯朗不行。”

很少在枢机处出现的衣尚予此次第一个进宫,来得极其迅速。

可见他收到消息就意识到了此战的重要性,要么一战把陈地复国之心打残要么就深陷泥潭。

这一战万万不能拖延!

不等枢臣到齐,衣尚予就向皇帝谏言:“东夷公打仗太圆滑了只知吝惜兵力,不知大局。简城之变万万不可耽搁!臣恳请陛下从西北当地急调燕武将军温承嗣领兵平叛。”

遇到战事,衣尚予就是这么简单粗暴的风格。

谢茂记得这个温承嗣是衣飞石的心腹曾在天从镇跟他耍过小心眼。衣飞石许多旧部都内迁了温承嗣是少数几个还在西北守关的将领。毕竟是衣飞石的人,谢茂下意识地看了衣飞石一眼。

见衣飞石点头,谢茂就不等其他枢机处大臣,直接吩咐道:“拟旨吧。”

如今谢朝政事交内阁颁行,军事则由枢机处负责行移,皇帝颁下圣旨之后,按照程序得先从枢机处走一遍,临阵换帅的事牵扯太大,起码得三个枢臣一起签押才能命令下发。

圣旨加盖宝玺之后,凉国公孔杏春大汗淋漓地跑了进来,稀里糊涂就被拉着盖了官印。

如今在京的枢机处大臣就剩下黎王谢范,却左等右等不来。

谢茂道:“先发中旨。”

所谓中旨,就是不经台阁程序、皇帝直接草诏下发的圣旨。

通常而言,朝廷颁旨是个很慎重的事情,内阁票拟,皇帝批红,再交付有司署理。到枢机处,因涉及军务,皇帝规定必须由三位以上枢臣签押才能下发。朝廷军政要务,议上一天半日那是处置迅速,遇到争议事端,吵上个十多天、几个月都很有可能,哪晓得临时就抓了瞎二缺一,少个盖章的。

“陛下,已差人去找黎王了。”衣飞石低声道。

战事与政事不同,皇帝急起来要发中旨没问题,问题是,万一夏侯朗只看到皇帝圣旨,看不到枢机处的三个枢臣小印就不肯交兵权,这贻误了战机算谁的锅?仁宗朝封还皇帝中旨的大臣那是一波接一波,封得理直气壮!

谢茂就不说话了,坐在枢机处,看着悬挂在武安殿里的谢朝舆图。

殿内气氛有些沉重。

孔杏春偷偷冲衣尚予竖了个大拇指,暗指衣飞石厉害。

衣尚予对此反应冷淡,他坐在轮椅上,双手平放膝头,目无表情。

“孟东华来了吗?”谢茂突然问。

门外郁从华前来回禀:“兵部尚书孟东华殿外候见。”

“传进来。”谢茂道。

孟东华是得了消息来等派差的,西北出了事,枢机处军令一发就直送兵部署理,不管是调兵遣将的手令还是调拨军粮军械的手续,不都得兵部下属来办?刚进来磕了头,皇帝就问他:“印带了吗?”

“啊?”孟东华如梦初醒,官印当然在衙门啊,他出门带那么大个印干嘛?

“你的钤印。”谢茂道。

孟东华连忙把自己的私印掏出来,衣飞石递来鲜红的印泥,皇帝压上红泥啪唧就按在枢机处的签押表笺上,他那一方小小的“孟东华印”就紧随在“总参知事衣”和“知枢机事孔”之后。

孟东华眼睛都直了。

谢茂挥手道:“行了颁旨!从今天起,你入枢机处任知事。”

相比起枢机处的老资格,孝帝在位期间才被简拔起来的孟东华资历完全不够看当然,要说资历浅,一飞冲天的沭阳侯张姿比他更浅。只是张姿有从龙扶立之功,这个谁也比不了。他堂堂一个兵部尚书,从前就被大将军行辕压得喘不过气来,如今又在枢机处当跑腿,今天莫名其妙就混进了枢机处,简直就跟天上砸馅饼似的。

六部尚书位在九卿之列,本就是朝中举足重轻的大员,在文帝朝之前,内阁诸臣几乎都由部院长官兼任。文帝为控制内阁,使议谏与执行分离,在他治世期间,内阁重臣全都不授部院实职,只在内阁听用,谢茂登基之后,也沿用了这个制度。

如今皇帝一句话就把兵部尚书提进了枢机处,论身份是完全够格了,孔杏春立刻上前恭喜。

议事完毕,孟东华风急火燎办差去了,衣尚予与孔杏春则在武安殿值守,随时参赞军务。

谢茂照例赐了饭食。衣尚予借口更衣,衣飞石很默契地告退跟了上去。

“你在武安殿无职,本就不该进来。”衣尚予冷冷地指责。

衣飞石垂首不语。他确实不是枢机处大臣,不该参与这种层级的议事,可是,他是羽林卫将军,皇帝要他伴驾,他难道能说我不来?

“纵然来了,你也不该说话。”衣尚予道。

衣飞石低声道:“儿子知错。”

“七年了,小石头。”衣尚予提醒道。

衣飞石当然能听懂父亲未出口的意思。

皇帝登基已经七年了,威仪日重,群臣都不太愿意和皇帝对着来。今日皇帝要发中旨,衣尚予没吭声,孔杏春没吭声,就他衣飞石一个本没有资格进武安殿的羽林卫将军出声了,何等显眼刺目?

事不及天下太平,衣尚予才懒得管皇帝是怎么当的。文死谏武死战,只要皇帝没弄得倒行逆施烽烟四起,别的事情就让文官操心,劝谏这事儿,要死让内阁的人去死,关他衣家屁事?

衣飞石的想法则和衣尚予不一样。

衣尚予不在乎皇帝,他在乎。他爱惜皇帝的名声,所以他才要冒险出头劝谏。

“儿子有分寸。”衣飞石低声道。

衣尚予冷笑了一声,对衣飞石的反应极其不满。

衣飞石态度虽恭敬,可话里就是“我还要继续干”的意思,根本没把父亲的提点放在心上。

衣尚予不再开口,二儿子羽翼已丰,主意又正,他总不能再把衣飞石当八岁顽童训斥教养。

这样也好,也许不必等到皇帝驾崩,衣家的危机就解除了。高高在上唯吾独尊之人,能受得了身边人叨叨几年?没准儿小石头加把劲儿,被皇帝扫地出门后,还赶得上回家生个儿子。

衣尚予嘲讽地想。

衣飞石本来觉得自己稍微劝皇帝一句,应该是不碍事的?被亲爹专门拎出门敲打了一回,他反倒忐忑了起来。

本就是漏夜进宫议事,勉强安排好换帅之事,已经是次日清晨了。

谢茂用冰凉的冷水搓脸醒神,又去了内阁。衣飞石找不到机会和他说话,只能默默守在殿前。

枢机处安排战事,内阁则要布置陈地安民固土的措施,这一忙碌就是一整天。

一直到夕阳西下,谢茂才揉着眼睛出来,也没忘了吩咐御膳房给内阁几位老大人送养身粥,叮嘱在内阁帮差的容庆:“你年轻,亲自盯着,叫三位阁老轮着睡觉,都熬着不行。”

容庆也跟着熬了两天一夜了,两眼赤红,嗓子暗哑:“臣遵旨。”

衣飞石连忙上前扶住皇帝,看着是虚虚一扶,其实他功夫好,谢茂几乎不怎么使力就被他带走了。文华殿到太极殿也不是多远的距离,谢茂在车上晃了晃就睡着了,到太极殿门前车才停住,他又醒了。

皇帝困成这样,衣飞石哪里还有心思想别的?闷声服侍皇帝进殿洗漱,塞进龙床上陪着歇了。

第二天晨起,睡醒了的谢茂又恢复了活力,搂着他各种亲热,闹完了一阵儿,衣飞石才想起昨天的事,赔罪道:“昨日在武安殿,是臣僭越了。陛下恕罪。”

“昨日?”谢茂都忘了。

想了想才明白衣飞石在挣扎什么,失笑道:“朕喜欢你这样,尽管谏,朕都听着。”

又赶紧宣布了一条例外,“就那件事不能谏!”

……那件事我也不敢再谏了。

衣飞石拉着他的手,在他怀里靠了靠。人若无身后之忧,多好?

简城发生的暴乱只持续了短短九日,就被驻守在附近的固土军户联手镇压了。

根本就没用得上远在襄州的西北轻骑。

当地固土的军户本就是西北军刚刚转籍落地,这些年就是农时耕种,闲时操练,就算有些士兵转籍军户之后恋着老婆孩子热炕头,操练不那么积极了,相熟的袍泽兄弟聚行伍而起,瞬间就恢复了大半的战力,何况,在简城闹事的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城都不会守,打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西北骑兵更换统帅的圣旨下达之前,东夷公夏侯朗才下令坑杀了六万暴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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