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79章 振衣飞石(179)(1 / 2)藕香食肆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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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飞珀被带进太极殿时,诚诚恳恳满脸惭愧内疚之色不必兄长训斥他就连道知错请求去探望谢团儿。

至于擅离职守皇帝久传不至的罪名他提都不想提。

这种无视皇权的无赖,带着一种姻亲间天然的亲昵。

曾经的谢茂非常吃这一套。

特别是衣飞石小心翼翼谨守为臣身份对谢茂异常客气的时候,谢茂就喜欢他的弟弟对自己耍无赖。

那有一种“你虽然不把朕当自己人,但是你家人已经把朕当亲人倚靠”的得意。

衣飞珀以此横行无阻近十年。

不过,他不知道皇帝其实早就不吃这一套了。衣飞石如今比他还会对皇帝耍无赖有了正主珠玉在前,衣飞珀这个鱼目就没什么意思了。

看在衣飞石的情面上谢茂仍旧不会计较他擅离职守的罪名。养个闲人不算什么。不过,以后衣家想要替衣飞珀再谋前程就不容易了。

谢茂不介意花钱把衣飞石的亲族都养起来但他在朝廷用人方面也从不儿戏。

闲职养着给些荣宠无所谓,实职?就凭着衣飞珀这样擅自离衙半日皇帝都找不见的本事,这辈子也不必再想。

“朕昨日传你进宫,本想问问你这丈夫是怎么当的,如今也不必再问了。”

羽林卫只知道衣飞珀喝得醉醺醺地回家,只管把衣飞珀送进宫来。

在海州又犯了事的听事司立功心切连夜就守在宫外把衣飞珀的行踪翻了个底朝天。衣飞珀进宫的同时听事司的奏报也送到了皇帝御案。

衣飞珀昨日睡到巳时才到兵部晃了一圈跟上官下属打了个招呼又自己晃出了门。

先去丝锦坊的外宅消遣了半下午,宵禁之前去了老桂坊,在文书秀院找了三个乐伎两个娼妇侍酒,花天酒地大半个晚上才回家。

路上碰上巡街的卫戍军,问他为何犯夜禁,他拿着盖了衣尚予私印的文书,说自己正在替枢机处办差,混了过去。

衣飞珀在丝锦坊的外宅,听事司暂时没去查毕竟是襄国公的亲弟弟,查起来说不得就得罪了衣家。

不过,奏报八分肯定地描述,根据四邻走访询问,那地方应该是衣飞珀豢养外室的地方。

这还有什么可说的?

“你此时也不必去见崇慧郡主,夫妻至此,她见了你也是生气。“

“你与她孩提时青梅竹马,成亲也是结两姓之好,以后的事,你也不必多问了,自有你爹和黎王商议。”

谢茂挥挥手,也不想和衣飞珀多说:“你回去吧。”

衣飞珀再不会看眼色也知道皇帝因谢团儿之事厌了自己,若非衣飞石积威甚重,他这会儿都恨不得抱住谢茂大腿喊“姐夫”,求他看在衣飞石的份上饶了自己。

这么多年来,衣飞珀正儿八经把自己当皇帝的小舅子了,从没想过自己会失宠。

“陛下,臣……也很意外。”

衣飞珀跪在地上擦眼泪,二十出头的男子,生得一副好皮囊,容颜肖似马氏,气质则偏向衣尚予,相当硬朗英武,一抹泪就有一种英雄末路的悲壮感,很能唬人。

“团儿不许看大夫,臣敬她爱她,焉敢相强?她每日吃饭睡觉皆如常,就是一天天消瘦,臣看在眼里心急得很,叮嘱厨下每日给她炖燕窝海参,一日五顿的补……”

“臣兄慈爱,十天半个月便要给团儿送衣料吃食药材,就这样也补不起来。”

“她又那样犟。”

“臣……”

谢茂听他话里话外提起衣飞石,利用衣飞石敷衍讨好的心思十足明确,没好气地说:“叫你滚就快些滚。朕好声好气与你说话,再啰嗦两句,仔细你二哥出来踹你!”

谢茂故意留了衣飞石在西殿收拾折子,若衣飞石在,哪里容得下衣飞珀嘚嘚嘚嘚演这么多?

衣飞珀缩缩脖子,不敢再吭声,飞快地窜了出去。

他消息灵通得很,知道衣长宁就是“办事不力”被二哥踹吐血了,这么些天都没好,如今还在家里养着。

他可没衣长宁那么得宠,又犯了二哥最厌恶的错处,挨上一脚可不得了了。快跑快跑。

看着衣飞珀近乎逃窜的身影,谢茂心中感慨极了,朕小衣家里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看着个个都漂亮,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一个比一个不成器。稍微好些的衣长宁吧,又被小衣彻底厌弃了。

“去看看公爷处好了么?倘若好了,叫他今日先不必上衙门,领旨亲自走一趟,去把黎王放出来。”谢茂道。

把高墙圈禁的宗室王爷释放出来,说容易也容易,皇帝一道圣旨,再派一个钦差特使,直接就能把黎王府的高墙拆了。

然而,昨日皇帝说释放黎王,旨意去了宗正寺,并未派遣特使钦办,这件事就得去宗正寺一步一步走程序。

现在皇帝先把旨意发到宗正寺,宗正寺已经在“用心”办理了,今天又叫衣飞石亲自去接,衣飞石就不得不给宗正寺几分面子。

他在出宫之前,先派人去宗正寺打招呼,叫那边快些拿好文书,带着圣旨,赶在他抵达黎王府之前,两边汇合。

趁着去宗正寺跑文书的空当,衣飞石先去醒春山房探望谢团儿。

他去醒春山房,仍旧存在私入内宫的顾忌,皇帝昨天就耽误了议政,今天不能再把阁老们哄去吃饭,没空陪他过去。

衣飞石也等不及了,谢范曾托他照顾些团儿,他把人照顾成这样,眼看要去见谢范,总不能见都不见一面吧?

最后衣飞石借口皇帝不放心醒春山房的守卫,亲自前往巡逻督视。

路上遇见来往忙碌搬运摆件的宫监,说是皇帝给皇三子谢沃的赏赐还没搬完。

衣飞石才知道皇帝赏了巨多东西给谢沃。

陛下行事,总是这样……特立独行。

在衣飞石的心目中,皇帝总是那么英明而睿智,不管谢茂做的事多么离谱,多么惊世骇俗,衣飞石也总会替谢茂找到合适的理由,并下结论,陛下总是对的。

除了立嗣女。

他带着人到了醒春山房,属下装模作样去检查各处防卫,他也跟着走了几步,待会儿巡查结束,他再和谢团儿“告辞”。

醒春山房本是观景别墅,形制与宫室不同。衣飞石才走了半圈,就听见殿内的说话声。

是谢团儿和媪老在说话。

她们说的是黑发狄人的土话,大约是觉得宫中不会有人懂得这种语言,所以不曾刻意放低声音。

“如果姑娘姑爷放出来,小姐就休了世子吧。他这样的男子当不得丈夫,若在吾等族里,早把他放归深山当野男人了!”

这是媪老略带不满心疼的劝说。

狄人土话说起来叽里咕噜,媪老语速又快,衣飞石不及走避,就听了个完整。

他懂这门方言。

听人壁脚自然不体面,衣飞石转身就走了,奈何耳力惊人,还是把谢团儿的回答听全了。

谢团儿说:“父王母妃还没出来。纵然出来了,前程也未可知。婚事不能作罢。”

少妇声音冷静疲惫,带着一种让衣飞石刺心的滋味,让他想起了自己曾经最爱的那匹马。

那是谢茂送给他的小马驹,驰风和奔雷所生,是一匹母马。

因为血统太好,配过几次,养在京城。

每次从它身边带走小马驹时,它都会奋力反抗,宁可踩死小马,也不愿小马离开。

后来马奴将它从前所生的小马拴在马厩边,奋力抽打,发出嘶鸣,母马就会前来保护小马,顾不上新生的小马驹。

衣飞石曾听见顾此失彼的母马发出痛苦的哞叫。

此时谢团儿给他的感觉,就和当时一模一样。

尽管谢团儿没有嘶吼,没有嚎叫,语气冷静无比,连媪老说话时都带着对衣飞珀的愤恨,她却没有。

衣飞石仍旧听出了她深深的煎熬。

那是一种顾此失彼的煎熬。顾得了这一边,就顾不得那一边。

他曾训诫了蛮横的马奴,将小马送回了母马的身边,不再让母马配种,让它带着它的子女一同去了西北。

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谢团儿。

他甚至不知道谢团儿煎熬为难的原因是什么。

“求见崇慧郡主。”衣飞石在门前差人通禀。

醒春山房很快就给了回音,谢团儿亲自迎了出来,施礼道:“公爷。”

衣飞石知道八十斤的重戢长什么样,第一次知道八十斤的孕妇长什么样。

他记忆中孕妇肚子都挺着,谢团儿却完全看不出怀孕的迹象,更像是生了病,所以四肢纤小,肚腹上才稍微有点肉的病妇。

倘若不是长高了个子,此时的谢团儿看着简直像是当年初嫁,还未彻底发育的小姑娘。

“奉陛下口谕,前来督查醒春山房防务。左右已经查实,万无一失,郡主安心养胎。”衣飞石说。

皇帝已经赏了各样衣食药材,衣飞石不必再送。他想了想,说:“我这就去接你父王出禁。你可有什么话要带?”

谢团儿眼底有光,犹豫片刻,问道:“可否请公爷入内奉茶?”

衣飞石已经找了借口过来,进不进门差别不大,点头道:“多谢郡主。”

移步山房殿内,媪老亲自奉茶,谢团儿让衣飞石坐了上席,和从前一样依在他身边,问道:“求问公爷,陛下为何突然开恩?”

不等衣飞石回答,她先解释道,“不敢妄揣天心,孩儿只想知道,此次出了禁……还会圈起么?”

她自称孩儿,可见心底已经不承认与衣家的婚姻,在衣飞石跟前也不自认弟媳,而是用世侄女的身份,询问父亲的朋友。

衣飞石知道她担心什么,轻声道:“圈不圈起,只看黎王爷以后作为。你若想要与飞珀和离,我一向都支持的他辜负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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