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飞石态度如此强硬要杀人,谢茂也不能再三强行干预。他先告知衣尚予派听风营追衣飞石,又即刻命郁从华、百里简送了丹书铁券。
为保全衣家,保全衣飞石,他能做不能做的都做了,已然仁至义尽。
他挥挥手,示意宫人退下。
宫人前脚刚退下,凉州听事司消息也随之回京,交衙门整理文书之后,由黎顺送进宫中。
谢茂心想,衣长安无非也就是夺嫡谋逆,能有多大点儿事?一没权,二没兵,几个小孩儿自己瞎琢磨,翻得起多大的浪?
恰好在看工部侍郎林质慧的折子,洋洋洒洒万言书,详说香河疏浚之策,他就将听事司的折子放了放。
看别的折子,谢茂都是心里有数,另外批示交内阁或某部措置。林质慧的折子他不止看得特别认真,还亲自朱批近千字,写得密密麻麻。
一边看一边批,偶然还得停下来琢磨一二。
工部近年修了好几个大工程,林质慧长于治河,按捺不住想把香河这条孽龙降伏了。
谢茂前世就用过林质慧,也熟知疏浚香河之策,只是工部办事很大程度上受制于朝廷财力与人力调用,谢茂如今主要费心的,是把林质慧某些太过天真的设想驳斥,再给一个适合目前的替代方案。
批完了林质慧的折子,谢茂才发现已近傍晚。
“几时了?宫门下钥了吗?”
他觉得衣飞石应该会回来过夜。
长公主府还有小衣的院子么?那一屋子糟心的狗东西,住着可不把小衣气死?何况,离开这么多天不见朕,他肯定想朕了。
谢茂一边想着,一边拿起听事司关于凉州的奏报。才看了两个字,殿外就次第响起宫人向衣飞石问安的声音。
小宫婢兴奋地打帘,衣飞石走了进来。
“臣叩见陛下。”
“快来坐。一路回来是累了吧?想吃什么?朱雨,快服侍公爷起身更衣。”
谢茂自然也讨厌衣飞石先斩后奏直接离京的行事作派,换个时机,他必然要衣飞石知道出必告反必面的规矩。
如今知道衣飞石刚回衣家和亲爹商量了处死亲侄的事,他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总得先体谅衣飞石的难受之处。
衣飞石伏地磕了头,说道:“臣请责罚。”
“伺后再说责罚。”
谢茂见他跪地不肯起身,知道他是心里烦闷想要找人倾诉,就不赶他去洗漱更衣,“你上来陪朕歪一会儿。”
衣飞石沉默片刻,解了风尘仆仆的外袍,蹬靴上榻。
几个奴婢上来撤了皇帝写字的书案,朱雨送来软枕垫在榻边,谢茂搂着衣飞石躺下。
往日衣飞石就不太肯这样。
他自觉年纪大了,说好听点是身体健衣冠楚楚,说不好听的,就是身骨硬朗不合适人。
在他心目中,皇帝喜欢搂着年轻时他是正常的事,如今他再不是当年色如春花的少年,就不好意思跟皇帝再像少年人一样在人前腻歪。
看着不像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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