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32章 振衣飞石(232)(1 / 2)藕香食肆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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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阁老沟通好不惜一切代价必须要让龙幼株今科高中。

从他们这个层面上要进行暗箱操作那就简单多了,会试由礼部主持,考官、房师安排上自己信得过的心腹党人或弟子百里简都不必躲到阁楼上去偷偷做题堂而皇之写完了把龙幼株的卷子调换,大家心知肚明大家都不说破皇帝更不会差人掣肘,多简单的事?

龙幼株对此懵然不知仍旧每五日到黎阁老府上交一次作业读书非常认真。

待黎阁老销假上朝之后,当朝首辅当然没空再给她看文章,黎阁老也没好意思暗示你别努力了我们已经准备好给你“保送”进士及第。毕竟龙幼株越努力,他们的“保送”就越显得毫无破绽。

相较于其他五部礼部算是个清闲衙门,只要不碰上意外大事一切都有成例各司照旧遵行就是。如去岁科考大年礼部主要忙科举之事会试、殿试,一套下来,大半年就没了。今年皇帝加开恩科,底下又开始忙都是宿务,真忙也是底下人忙,主官照旧上班坐衙下班休息。

黎阁老销假上朝没两日,礼部左侍郎百里简府上就收了一封拜帖,左都御史龙幼株拜。

朝野反对龙幼株任左都御史的声浪很高,然而,皇帝圣旨已下。

龙幼株现在已经搬到了圣京都察院的衙门上差,她带了几个听事司的心腹一齐调任,只是她自己都处于一个妾身未明的状态,几个听事司出身的女卫也没拿到吏部和内阁同批的任命,一伙空降住在都察院衙门里,颇有寄人篱下之感。

都察院目前处于半罢工的状态。

给左都御史办差的大官小吏基本上都溜没影了,不是吵着要去吏部走关系换部门,就是直接告假,什么我患了足疾都察院的前左都御史蔡振,就曾以足疾不上班几十年,依然保留着自己的官位权力。这是效仿故事,反正我不来伺候你这个老娘们儿,但是我也不能辞官。

在各州的巡察御史倒是兢兢业业地继续干活,只是不怎么爱搭理龙幼株,当她不存在。

在内的罢工,在外的无视自己,龙幼株也懒得撕撸,她如今最重要的事情是应试,哪里有空收拾底下不听话的刺儿头?等我拿到正经的进士出身,你们等着!

百里简接了帖子连忙亲自出府迎接,龙幼株立在门前,笑眯眯地向他施礼:“唐突来拜,失礼了。”

“哪里哪里,大人亲临寒舍,蓬荜生辉。请大人入内奉茶,请。”百里简执礼甚恭。

抛开出身不谈,龙幼株也是一位在朝二十年的老大人了,比百里简年纪大了两轮。旁人看不起龙幼株妓院出身,百里简却绝不会这样。他与龙幼株甚至隐隐有一些同病相怜的感情。

龙幼株今日常服来拜,姿态很低,百里简觉得有些不适应。

二人到堂上叙礼落座,寒暄几句之后,龙幼株就拿出了自己的墨卷,不大好意思地说:“今日厚颜来拜,求百里神童不吝赐教。”

百里简惊讶极了。

虽说这世上有“不耻下问”的美德,可是,龙幼株年长位尊,她拿着作业去问黎阁老,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当然,现在她居然跑来请教百里简这个比她年轻半数的小毛头,这就有些……出人意料了。

当日在黎阁老府上,百里简也随意瞟了一眼龙幼株的文章,他觉得其实没那么差。

如单阁老所说,龙幼株格局胸襟都是有的,执掌听事司这么多年,治理经验也是十足,只差在文章没有经过长年累月成系统的规整约束,偶然会以须涂虏汗国的文法做章法,看上去就更混乱了。

距离八月二十二日会试,还有整五个月。

若龙幼株足够聪慧刻苦,再有名师指点,把她的文笔章法捋清楚并非妄想。

“下官不与大人客套。”

百里简接了龙幼株的文章看了一眼,他阅读速度非常快,就似随便看了一眼就放下了。

龙幼株施礼道:“是妾来得唐突了。”

她这样的年纪,这样的官位,对着百里简谦称为“妾”,惊得百里简都跟着站起来,连连作揖:“不敢当,大人,您请坐。”

“与百里大人轻交深求,妾也颇觉汗颜。”

龙幼株也是没办法,京臣虽多,有才华指点她的也不少,然而,愿意教她,也不会存心把她教歪的,又能有几个?就算人家没有坏心,龙幼株能信任的,又有几个?

龙幼株说了自己的难处,又表白道:“妾幼逢家国之变,委身风尘之中,蒙圣人恩慈怜悯酬以听事司之任,二十年战战兢兢恪尽职守,是臣是奴,是人是犬,皆在今秋一试。”

“求百里大人仁心垂怜,妾必偿报大人今日恩德,至死不忘。”

一位前听事司司指挥使、今左都御史的“友情”,很多人都难以拒绝。

倒不是因为跟她做了朋友有多少好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若还敢拒绝她,那只怕就是“今日仇怨,至死不忘”了。

百里简觉得这要是被龙幼株恨上就麻烦大了,连忙解释道:“大人误会了。下官当日在黎阁老府上已看过大人所写的文章,今日看来进步不小,想来黎阁老点拨得力,大人也是读书的种子,命中自有魁星照耀。”

他都不敢再去拿龙幼株带来的文章,凭着匆匆一瞥的记忆,和龙幼株讲了讲文心、文眼的关系。

他就拿龙幼株刚做的文章做范文,将龙幼株所写的砍了一大半,也不必龙幼株询问,信口新作补齐,一篇八角俱全、质朴无华的时文就做完了。深入浅出侃侃而谈,尤其让龙幼株惊诧的是,百里简不是单纯讲道理,他是空口做文章,顺着龙幼株的旧文,砍了章法不清的废话,随口就补全了。

她本以为百里简看了自己文章一眼就放下,是不想搭理自己。现在知道是误会了。

人家是神童啊!

神童看一眼就够了!

百里简本身文风清丽风雅,一篇文章写出来隽秀天成,读之朗朗,口有余香。这会儿随口帮龙幼株补齐的文章则文风大变,文质而朴,平而不庸,带着古拙意趣,与龙幼株的文风一脉相承。

换句话说,他帮着龙幼株补齐的文章,是龙幼株目前作文水平的配套升级版。

半个月前,龙幼株觉得黎阁老已经是极其了得的老师了,今天被百里简的一对一专人使用教材震了一回,顿时觉得黎阁老被百里神童比成了渣渣!

她听得如痴如醉,身边女卫帮她摆开笔墨纸砚,她很认真地在堂上茶桌上记笔记。

年纪大了,记性不如从前了。再者,好记性也不如烂笔头。

百里简松了口气。

好歹这个误会是过去了。他可不想被听事司和都察院同时盯上!

看着龙幼株趴在茶桌上认真写字的侧影,百里简隐隐约约地觉得,这位在朝堂上叱咤二十年的听事司女魔头,也不是传闻中那么不近人情、面目狰狞。

龙幼株在百里简府上待了一整天,百里简本来和黎顺约好了去看马,这会儿也只能放鸽子了。

临走时,龙幼株问:“昔时黎阁老在家,妾每五日请黎阁老赐教。”

人家死了老婆你都能每五天雷打不动地去送作业,我这没老婆的人难道还敢不许你来?百里简很知情识趣地作揖:“下官随时恭候大人大驾。”

龙幼株特别高兴,深施一礼,道:“今日来得仓促,妾择吉日给老师送束修来。”

还是别了吧……?百里简心里觉得怪怪的,又不敢当面拒绝兴匆匆的左都御史大人。

一直到龙幼株领着女卫带着记了好几叠的墨卷,高高兴兴地走了,他的书童提醒:“族长,您这束修可不能随便收吧?那得问问费老师。”

百里简才醒悟过来,对啊,他是东胜学派顶级文宗费涓的关门弟子,一旦收了龙幼株的束修,龙幼株就跟东胜学派牵扯不清了。哪怕是个记名弟子呢?那也是东胜学派的人。

他挥挥手,侧目望向空荡荡的茶桌。

龙幼株刚才侧身提笔的身影似乎还残留在那里,他伸手在虚空中摸了摸,脸竟有些红。

书童目瞪口呆。

从此以后,龙幼株就经常出入百里简府上。

百里简没心没肺还等着龙幼株来送束修,他亲老师费涓都快头疼死了,哪晓得龙幼株似乎就是说说,并未当真。每回来百里简府上,都会带着厚礼。

一来二去,混得熟了,袁十十偶尔也来,吴氏姑侄也跟着来,最后,连黎簪云都来了几回。

黎簪云道:“吾在少女时,常梦想有一日,能与家中兄弟一同下场,决一雌雄。大哥二弟皆魁榜高中,吾却嫁作人妇,养育孩儿,荒废诗书。先夫去了,伯兄争产夺子,多得皇太后庇佑,吾先在长信宫行走,后东皇阁洒扫,再蒙圣人青眼,许吾上书房讲经授书”

“吾亦一妇人,不得进士出身,攀慈帏,步青云,朝野多有闲言碎语。”

“三十年读书文章,今秋一试,吾必要下场,一展胸中所学、平生抱负。”

百里简肃然起敬,一揖到地。

然后,他就看着黎簪云的墨卷,苦笑道:“太傅,您这文章,下官挑不出毛病。”

一向肃静刻板的黎簪云,眼底居然露出了一丝隐隐的骄傲之色。她本来也不是来找百里简指点文章,而是告诉礼部,她这回也要下场,省得她去录籍报考的时候,把礼部官员吓住

另外,她也是来帮着指点吴氏和吴元娘。把百里简让给龙幼株,给龙幼株做特训。

至于为什么她非要到百里简的府上指点吴氏与吴元娘……这会儿吴元娘正藏在姑姑身后,偷偷地打量端坐书案前,宛如玉树芝兰般俊美的百里神童。

黎簪云心中叹息,百里简这样前程远大、必然入阁拜相名留青史的人物,寻常人家哪里匹配得起?吴元娘家世不显,且失了童贞。就算没有几年前的变故,她也没有任何嫁给百里简的可能。

只因百里简年近而立也不曾娶妻,有传闻说他身体不大好,吴元娘眼睛就亮了。

只要能伴在百里神童身边,守着他,爱护他,她不怕守活寡。

吴元娘敢想,吴氏敢做,姑侄两个一拍即合,就一起跟着龙幼株来百里简府上蹭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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