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肉身到灵魂,眼前的小胖子都是她的亲儿子。
衣飞石对此毫无所觉,恭敬地向宿贞施礼,行至餐桌前,先请谢茂坐下,他才陪在一边。
今天的宿贞显得热情了许多,佣人端了一桌子家常菜上来,都做得十分光鲜可口,唯一卖相不佳的是一盘子洋葱炒鸡蛋,黑漆漆地一盘,显然是酱油下锅还炒糊了。
衣飞石顿时明白了,只怕那碗葱烧羊肉也是厨娘的手笔,这盘子黑漆漆才是宿女士的杰作。
在谢朝时,太后就常常给谢茂衣飞石绣东西,马氏也会给琉璃和琥珀兄弟下厨。母亲亲力而为的一切,在衣飞石看来都极其珍贵有意义。
哪怕他不喜欢宿贞对谢茂的态度,想着这是宿女士一片慈母之心,她的儿子却已魂飞渺渺……
衣飞石把一盘子黑漆漆洋葱鸡蛋都吃了下去。
这玩意儿黑是黑了点,带了点焦香,味道居然还行。
宿女士撑着商场精英的架子,笑容依然含蓄,然而,看着衣飞石照着那盘子黑漆漆不断伸筷子的动作,她眉梢眼角的喜色藏都藏不住。她自己没怎么吃东西,时不时捏捏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
谢茂则在打量这栋别墅的装饰。这房子安排得就像是地产商卖房用的样板房,各种东西费而不惠,主打美观,好不好用也不大重要女主人根本不使用屋子里的大部分区域。
吃完了饭,宿贞暗示衣飞石跟他上楼,去书房里详谈。
不带谢茂。
衣飞石假装听不懂。
谢茂原本应该找借口留在客厅,不过,宿贞摆在屋里的阵法惊着他了。
谁知道宿女士的书房里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说不得母子相认都是个巨大的骗局。这会儿谢茂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厚着脸皮要跟这母子俩一起去书房。
宿女士无奈,只得把二人一起带进了书房。
这间书房就显得有人气多了,一张大大的写字桌,旁边还有一个专门的电脑桌,书柜里没什么书,全都是各种文件夹,桌上还有水杯,电脑也还亮着在此之前,宿女士就在这里办公。
大年初一也没休息。可见宿女士是真的很热爱自己的工作。
宿女士直接把一个整理好的箱子推出来,和衣飞石一一解释:“这是岑皖的验尸报告,这是当年负责岑皖丧葬事宜的人员资料和联系方式,这是现场图片……”
宿贞为了这件事默默调查了十多年,有效情报就积攒了一箱子。线索非常多。
之所以查不下去,很大程度上是投鼠忌器,怕把藏在杭市的石一飞掀了出来。如今衣飞石和容舜、谢茂搭上关系,眼看是藏不住了,她的决定也非常果断。
衣飞石的记忆力一向变态,宿贞一边说,他就一边翻,看一眼就记住了。
凑不进去的谢茂就四处打量,总觉得宿贞这个书房怪怪的,不是诡异的古怪,而是一种很奇特的残缺的熟悉感觉。修真者多半都有天人感应,用以趋吉避祸。宿贞的书房是个很典型的吉地,可这形制看上去又残缺不全……说它是个风水阵吧,它缺一角,说它是无意为之吧……宿贞有这么大的气运?
底下门禁有保镖焦急地通报:“宿女士,大少爷来了,上楼了!”
不管是宿贞还是衣飞石,此时都不想揭露彼此的关系,宿贞更是动作迅速地把才摆出来的文件夹全部收回箱子,衣飞石配合地抱了起来:“我先回避。”
宿贞回头看了一眼电脑上的监控镜头,“来不及了,去里边。”
她将墙面上成排的文件柜滑开,里边还有一个房间。
衣飞石抱着箱子,谢茂则顺手拿起二人摔在沙发上的外套,连桌上的两只茶杯都一齐收走。
文件柜刚刚合拢,外边就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衣飞石微微皱眉。
他见过的容舜非常乖巧懂礼,哪怕他知道容舜接近讨好自己是另有所图,他还是觉得容舜本质上应该不会太坏。如今容舜直闯母亲书房,还疯狂敲门,这算什么?对祖父祖母甚至叔父、老师都很恭敬,却对母亲这样狂妄?
谢茂端着两杯茶,看着这个密室里的大屏幕正直播着外边的一举一动。
不等宿贞叫进,容舜乒乒乓乓敲了几下门,自己就闯了进来。
直播只有画面没有声音,原因很简单,隔着一道不算太厚的门,里边可以清楚地听见外边的说话声。谢茂从大屏幕上看见容舜黑着脸冲了进来,看见宿贞,他明显有了一时的愤怒,又硬生生地忍了下去,胸膛不住起伏,提高声音质问:“是你,是你对不对?”
宿贞知道里边能听见外边的声音,不着痕迹地走到电脑前,按了一下键盘。
谢茂看着的直播画面就消失了。
只能听声音了。
“我是你的长辈,不是你的下属。你的教养呢?”宿贞口吻高傲冷漠,没有一丝感情。
“你不要和我说教养。我再没有教养,也不会故意戳破人家的隐私,大过年地逼着人去死!谢奶奶昨天晚上在医院跳楼自杀,现在还在手术室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谢奶奶深居简出从不轻易说话,小堂叔小堂叔对我那么好,你怎么能这样?!”容舜愤怒地质问。
外边传来清晰地泼水声。
谢茂看着自己手里的两杯茶。很显然,宿贞把剩下的那杯茶泼出去了。
“出去。”宿贞冷漠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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