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您怎么来了?谁告诉您了?”
容舜此时受宠若惊以至于手足无措,拿着勺子又放下,蒙头蒙脑就想下床。
他一边找自己鞋子还带了点欢喜又怪嗔地瞪张伟强,那情绪大概还带了点羞涩。一向少年老成沉稳冷静的小容总裁画风陡变,主要还是怪张伟强泄漏了自己住院的消息借此向宿贞撇清我并没有故意卖惨,也不是故意想让你来看我。
……关我什么事?我保密条例背得很好!我很专业的!张伟强莫名其妙又背了一次锅。
这会儿守在容舜病房里的,都是他最亲密的战友和下属,多半都知道他长期被生母不待见的情况。明知道容舜应该躺在床上老实当个病患,见他这么惊喜失措挣扎着下床全都保持了沉默。
如果一场车祸能改变母子间的冷漠谁都不愿意阻止容舜靠近宿夫人的脚步。
只有谢茂和衣飞石二人格格不入。
谢茂对此不以为然衣飞石一把按住他的肩膀,把他摁了回去:“你今年七岁么?要妈妈带冰糖葫芦。”
容舜才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伤口也有点疼,不过妈妈来了。
他上那辆刹车片有问题的车唯一的想法是借此向二房赔罪,希望容冲和容策能高抬贵手。容家未必舍不得死一个儿媳妇,可要死一个长房长孙份量就不大一样了。他没想过宿贞会因此感谢自己这是意外收获。
“医生说我没什么事过两天就能出院了。您别担心。”在容舜的心目中母亲再强势也是女人,血淋淋的事情见得少,生怕吓着了宿贞,“庄亚,快给夫人倒茶。”
“不用了。”
相较于容舜的又惊又喜手足无措,宿贞连脸上的温柔都似用尺子测量过,分毫不差。
她拒绝了庄亚推来的椅子,拒绝了茶水点心,站在病床前,看了看容舜的气色面相,再看床头的病历、医嘱和用药情况,旋即回头,最终看了谢茂一眼。
她不止见过血,还看得出容舜的伤情不合常理。
见多识广的她,一眼就看出,容舜是遇见高人才保住了这一条小命。
她这检查工作公事公办的风格把容舜弄得挺紧张,尤其是宿贞还看了谢茂一眼。想起宿贞前几天还截过谢茂和衣飞石的车,容舜也不知道妈妈到底想干什么,万一冲突起来,他觉得妈妈会吃亏。
“水。”宿贞突然要水。
庄亚连忙把刚准备好的龙井茶端出来,宿贞把茶泼了,杯子递给侯风,“清水。”
她使唤自己的助理,谁也不能怪她折腾。
侯风取了一杯清水送来,她打开手携的小包,取出一个蜡丸。
这种蜡丸曾经用于传递密信,现代基本上只有中药丸剂才会使用。
宿贞将蜡丸捏开之后,一股幽淡的药扑面而来,短短十多秒时间,整个病房都漫溢着馥郁药香。
谢茂很容易就辨认出这丸药的珍贵。
这是未来时代都很奢昂的丸药,就叫“保元丹”,功效是生肌全血、壮骨易筋。最逆天的是,它能补全一个人损伤的先天根本,使之恢复短暂的先天状态。是筑基、破境,渡劫恢复期的神药。
到未来时代,保元丹的方子被一再精简,功效被一再提升,然而,最重要的一味黄龙涎绝种了,这丸药就成了传说中的绝响,只有联邦和一些大世家中有收藏,普通人无缘一见不管是官方渠道还是黑市之中,保元丹都是有价无市,根本没有人愿意出卖流通。
谢茂也只有区区两颗。珍而重之地收藏在随身空间的珍宝室里,留着渡劫时和衣飞石各人一颗。
咕噜一声。
丸药被宿贞投入那杯清水中。
原本就是清水,竟也有了一种肉眼清晰可见地“澄清”过程,满屋子药香就淡淡地散去了。
谢茂有点肉疼。
旋即他就想起来了,这个时代的龙族还没有灭绝,黄龙大把大把地活着,黄龙涎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这其实是个很有趣的事情。保元丹在现代珍贵无比,是因为现代的丹方还未被精简,炼一炉子保元丹需要三千四百余种天材地宝,尽管结丹很多,但是启动资金太可怕,除非大世家根本炼不起。
而保元丹在未来之所以珍贵,是因为缺了一味最重要的黄龙涎。丹方被精简之后,八十六种药材就能开炉,这八十六种药材除了黄龙涎,全都是常见药材,能够批量生产。
谢茂在新古时代握有未来时代的精简丹方,随身空间里还有丹药合成程序
他已经看见如山似海的保元丹在向自己招手了。
“喝下去。”宿贞示意容舜。
容舜当然看得出这是好药。
宿贞常年带着那个手包,手包里雷打不动装着两个蜡丸,一条白金手链,一把陶瓷刀。
他只是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得到其中一丸药。容舜抿嘴忍着浅笑,挪到床尾端起那杯水,嗅着淡淡的带了丝苦气的药香,他想,我到底还是亲儿子对吧?妈妈的好东西,肯定是要给我的呀。平时有阿姨们照顾我,真生死关头才知道谁是亲妈……
一碗凉冰冰带着苦气的清水喝下去,入喉就带着清冽的暖意,进入食道之后,就像是一团从太阳上摘下的辉光进入了身体,从胃袋开始朝着四肢百骸蔓延,各处不同程度地发痒。最痒的是受过撞击破裂后被缝合的脏器,容舜甚至很想扒开体腔伸手去挠。
他肩膀才动了一下,衣飞石又一次按住了他。
一刻钟之后,容舜吐出好几块黑紫色的淤血,他摸了摸自己身上的伤口,看着宿贞,没敢声张。
他觉得伤口已经彻底愈合了。
然而,这么玄幻的事情,比撞鬼还不可思议,他不打算当着太多人嚷嚷出来。
宿贞走到他面前,伸手在他颈上突突跃动的血脉上摸了片刻,确认他已经痊愈之后,才说:“我的事不用你插手。不管什么事,只要我敢做,就敢承担后果。”
她先给了极其珍贵的药,又叮嘱不许容舜多事,表情还挺温柔。容舜很自然就误解了。
“是,我以后会注意安全……”
宿贞看着他,说:“我是说,你以后不要管我的事。”
容舜愣住。
“这次你替我处理容策制造的安全问题,是我事先没有告诉你不必多事,你做了,我给你兜底。你死了,我替你报仇,你没死,我给你疗伤。今天之后,不要插手和我有关的任何事。不管你是为了什么,为了我,为了你自己……你所做的一切,自己负责。”
宿贞拿起那只已经被容舜喝干净的水杯,警告容舜,“没有第二次。”
容舜本能地感觉到一丝冰冷。
然而,他不可能想到自己并非宿贞亲生,也不可能真的把宿贞往冷漠的极处想。
淡淡的苦气还萦绕在喉间,恢复的健康也在告诉容舜,他才刚刚得到了一颗何等珍贵的药丸。他想,妈妈一定是太担心我了,她被我这场车祸吓住了,所以才会不让我插手她的事我确实不大了解她。
“我知道了,妈妈。”
对身世毫无所知的容舜乖巧地回答,沉浸在与母亲修复关系的愉悦中。
接下来,宿贞很程式化地给容舜削了一个苹果,看着容舜吃完,结束了这次探病。
容舜欲言又止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竟有些埋怨那颗药。
他当然喜欢那颗药的珍贵,可要是这药效没这么好,直接就把身上的洞填上了,这会儿是不是可以假装伤口疼,撒个娇?妈妈说不定会留下来,摸摸我的头。
容舜对着宿贞内心低龄,面上还是挺高冷,躺在病床上看着吊针点点滴滴下来。
一直到谢茂和衣飞石也告辞了,他才突然想起来自己已经痊愈了!
还打个鬼的点滴啊?出院!
如果今天上午谢茂没有给宿贞发那条送病号饭的短信,宿贞还会不会把保元丹给容舜?
没有人知道。
从医院离开之后,宿贞发了一个地址给衣飞石,是附近一间五星级酒店的顶层套房。她走得早,谢茂和衣飞石在病房里陪容舜说了一会儿话才离开,抵达酒店时,宿贞已经安排了午餐,落座之后就上菜了。
席间,宿贞把自己常年带在手包里的另一个蜡丸,交给了衣飞石:“留着防身。”
她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容舜有的一切,石一飞没有。
如今她亲自给了容舜一颗保元丹,哪怕是容舜用车祸重伤换去的,她还是要给石一飞补偿同样一颗。
衣飞石不想收。如果宿贞还剩下两颗保元丹,绝不会只给亲儿子一颗。也就是说,宿贞也只有这一颗保命的丹药了。他跟着谢茂根本不缺药物,何况,他也不是宿贞的亲儿子。
衣飞石没有和“慈母”相处的经验,与太后关系虽然和睦,毕竟隔了一层。他不知道要维系母子之间的感情,除了付出之外,接受也很重要。谢茂对此就轻车熟路了。怎么跟亲妈撒娇,他门儿清。
“行,快收下吧。”谢茂一把接过蜡丸,宿贞脸又青了。
赶在宿贞被气死之前,谢茂把蜡丸揣进衣飞石的上衣口袋里,说:“妈妈给你,你收收好。”
宿贞脸色才稍微缓和,轻声叮嘱儿子:“这药妈妈也只剩一颗了,保命用的好东西,除非生死关头,轻易不要浪费。用时清水化开,喝下去就行了。实在没有水,含在嘴里化开也行。”
她说“轻易不要浪费”时,看的是谢茂,显然很担心儿子一时为爱昏头,把这好东西又给谢茂了。
侍应将餐食一一送上。
宿贞很热情温柔地招呼儿子吃菜,打听衣飞石的口味习惯。
一顿饭吃了小半,衣飞石还是忍不住关心:“妈妈,您受伤了?”
宿贞又看谢茂。谢茂埋头吃菜,表示和我没关系,我一直在认真吃饭,是你儿子自己看出来的。
就衣飞石这眼力,想在他跟前佯作无恙正常,除非有谢茂的功力。
宿贞摸了摸自己的胳膊,笑说:“没事。你前两天就约我,说要问什么事?”
见面到现在,宿贞一直在和衣飞石聊天说小话,根本不提衣飞石想问的事。现在突然就切入正题,可见她十分不想谈受伤相关的事。宿贞的态度这么明显,衣飞石和她真的不大熟,也不好再问。
“我前几天回了一趟杭市,打听了当年的事。想请教您,十九年前境外势力曾到华夏抢夺某样东西,闹得沸沸扬扬那一次,您知道那是什么吗?”衣飞石问。
宿贞笑容收敛住,似是回忆前尘,许久才说:“我知道。他们想找的,是道德天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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