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远大师见状,倒吸一口凉气,咬了咬嘴唇,问道:“可是贫僧说错了吗?”
指点江山的时候是“老衲”,虚心求教的时候就成“贫僧”了。
禅宗的和尚爱打辩,佛理最初的发展也是在辩论之中形成,辩论乃是佛教交流最基本的方式。
有异香和莲花在前,慧远一直把李申之当佛陀看待,能跟佛陀辩论一场,乃是无上的光荣。
可是李申之并没有说话,而是摇头否定了自己的论断,慧远心虚地问道:“那公子可知,何为心?又何为理呢?”
“心即是我,理即是佛。”虚弱的李申之,还颇有一番高人风范。
慧远大师微笑着点了点头:“心即是佛,佛即是心,公子这说法正暗合了六祖传法。”
慧远主动释放出了善意,打算以“和局”的方式结束这场抬杠,哦不,是辩论。
李申之却摇了摇头:“理是佛,心却不是理,所以心不是佛。”
说完,李申之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慧远以为李申之懒得再跟他辩,只得默默退出。
走到院中,慧远对李维说道:“令侄与我佛有大机缘,李檀越供奉的百两黄金,我寺将用来塑佛像一尊,也算是李檀越的一场功德。”
慧远拉过一个小和尚,约莫十二三岁,说道:“令侄身子虚弱,还需要好好调理。这小沙弥叫修缘,我是新收的徒弟,于岐黄之道颇有天赋,就让他留在府上,为令侄好生调理。”
李维面色宠辱不惊,一直保持着礼貌性的微笑:“多谢大师。”
一众作法事的和尚早已收拾好了家伙,训练有素,整齐划一,在李府门外站好了队,跟着慧远大师回了灵隐寺。
李府就是阔气,人人都有打赏。于是和尚们走的时候,还顺带把院子给收拾得停停当当。
送走了和尚,李维换上了满面愁容,回到了李申之的房间。
“申之,那日在三元楼你都看到了什么?秦桧都跟你说了什么?”
李维面相和蔼,一副书生气,天生有一种亲和感,李申之的情绪随之放松下来:“说来话长。”
事情的始末早已在心中复盘了好几遍,李申之言简意赅地讲述了一遍经过。
五天前,李申之惯常地前往三元楼找自己的老相好童姑娘喝酒,不料竟然遇到了秦桧。秦桧身为帝国宰相,按说不可能去那种地方,可那天实在是巧了,秦桧在三元楼招待金国的使者。秦桧,自从三年前重新起复当了宰相以后,与皇帝赵构沆瀣一气,是死硬的主和派,甚至一度有人传言,秦桧就是金人派来大宋的间谍。
在三元楼中,秦桧对着金国使者曲意逢迎,为博金人一笑,不惜下跪敬酒。
好巧不巧,这一幕被李申之给撞见。
“那秦长脚当时没说什么,可是在散宴的时候派管家传话,让我在三天之内把犀带送到秦府。”一口气说完了事情始末,李申之使劲往婶婶身上靠了靠,好温暖。
“秦长脚”可不是调侃秦桧擅长逃跑,而是腿真的长。抛开秦桧做的那些恶心事,这个人也算得上满腹文采,一表人才。
李维正要询问细节,婶婶拉了他一把:“申之大病初愈,说不了太多话。且让他休息一阵,晚间再来问也不迟。”
李维的念头转了几转,大概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申之,你且好好休息,病愈之后安心准备秋闱,剩下的事情交给叔父。”
示意婢女服侍李申之去床上休息,他得去自己的书房,好好思考一下对策。
好狠毒的秦桧,搞得这一出不仅要了申之的命,更是要我李家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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