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河中固然无主,但王重盈已得朝廷任命,担任护国军节度使河中节度使。前些日子刚进河东县,抓了造反的衙将常行儒,打算带到王重荣墓前千刀万剐。
朝廷的旨意,还是有相当威力的。
若无朝廷诏命,富庶的河中帅位可能还有一番争夺。但王重盈手握大义名分,又是王家人,诸将都不好反对。
河中帅位至此定矣!
听了裴通的话,符存审沉默不语。他现在是能掌控部队的,不仅仅是他的能力,裴通也帮了不小的忙。
这厮一路上不停地在军士们面前宣扬灵武郡王如何英明神武,军中赏赐如何丰厚,定难军如何打胜仗,把邵树德吹得天上少有,地上难寻。
你别说,还是有那么点效果的。这些军士应募时就知道是给灵武郡王当兵,虽然半途起了些波折,但走了这么些路,又渐渐稳定了下来。
人心就是这么一个奇妙的东西。
在阳城县那会,如果符存审当机立断,拉着部队就跑,这些蔡人新兵说不定还真被他拉走了,至少拉走相当一部分。
但现在么,越往前走,军士们的心就越定,再想拉人自立,效果却是没之前那么好了。甚至就连李罕之的那四百个部下,也渐渐觉得,灵武郡王比朝不保夕的李大帅强多了。
李帅窃占怀州,连个朝廷任命都没有,属于草头王,大家都觉得面上无光。
再者,粮饷方面也多有短缺,只能靠允许大伙劫掠地方来鼓舞士气,但问题是百姓也穷啊,能劫掠到什么东西?河阳百姓又凶,武风很盛,即便去劫掠,搞不好也会有不小的伤亡不是说打不过他们,老百姓怎么可能打得过武夫呢,是没那个必要。
这日子啊,过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还不如就此去夏州,投个新主好了,反正大伙基本都没家人。
起了这种心思,裴通又恰当好处地宣传洗脑,军士们心里的念头一日日被强化着,竟然认定要去投灵武郡王了。
杨师厚、王建及二人,当然也敏锐地感觉到了这种动向,心里焦躁不安。
但他们已经失去了最好的机会。在泽州那会惧怕符存审,不敢铤而走险,现在人心又不在了,只能徒唤奈何。
“裴总办且放心去河中,某就坐镇此处。队伍,没人能拉得走。”符存审看着裴通特意留给他的两百党项骑兵,掷地有声地说道。
十天时间才走了一百多里,为的就是不让百姓们掉队。符存审现在也知道了,灵武郡王的地盘需要大量人口垦荒,每掉队一个百姓,未来定难诸州就会少一分元气。
况且他也不是那种不把人命当回事的残暴武夫。掉队的女人和小孩,尽量让其坐上抢来的车马,待稍稍恢复之后,再下来走路。虽然车马数量依旧严重不足,依然有不少人掉队,但其他人看在眼里,都深感其德。
符存审在这群百姓里的声望,确实相当之高了,虽然也有些人暗骂他不放大伙回泽州、河阳。
裴通是去河中借粮的。
他与王重盈有交情,也知道此人无甚大志,只一意守着家族富贵。因此,他有很大信心借到粮,甚至就连车马都能借到。
王重盈刚上位,难道就不想获得邻藩的支持?他这么讲究的人,当然知道该如何做。借的粮食,说不定都不用还了,就为了让邵大帅欠他一个人情。
人情,在升斗小民之间或许价值一般,但到了拥兵数万的将帅们身上,最贵的就是人情,最不好还的也是人情。
这次王重荣出了事,算是被及时稳住了。日后如果他也出了事呢?王家子孙手里有没有人情,就至关重要了。
当然这也看人。如果朱全忠欠了你人情,那就算了,忘了吧。人家多半不还,甚至还要反过来搞你。
这就涉及到人品问题了。在诸位藩帅之中,邵大帅的口碑还是相当不错的,讲信义,待人宽厚,有恩必报,这种人情攥在手里才有价值。
裴通走后,符存审整了整衣甲,默思片刻后,喊来了亲兵,道:“去将杨师厚、王建及喊来,就说某有大事相商。”
亲兵愣了愣,符存审瞪了他一眼,道:“机灵点。”
亲兵点了点头,很快便去了。
符存审又看了看大帐周围,很好,已经布下不少人了,都是他信任的手下。
下定了决心,符存审反倒没那么多顾虑了。他反而在案几上置下了一壶酒,自斟自饮起来。
杨师厚劫掠阳城、沁水二县,也不是没有用处嘛,不然一路上想喝点酒都难。
外面响起了脚步声,隐隐带着杨师厚带有怒气的咒骂,还有王建及闷声不乐的附和。
二人一掀帐帘,大步走了进来,见符存审一个人在喝酒,更有些生气。
“拿下!”符存审放下酒樽,喝道。
杨、王二人一惊,转身欲跑,不过却被迎面而来的蔡兵给摁住了。帐幔后面也冲出了十余人,手里拿着器械嗯,都是阳城、沁水两县“赞助”的团团围在了杨师厚、王建及二人身周。
杨、王二人破口大骂。
符存审面色不变,信步走到二人身前,道:“相识一场,某也不欲加害尔等。杨指挥、王指挥,你二人若想走,今日便奉送马匹、盘缠,或奔还怀州,或者投往他处,悉听尊便。若愿留下来,亦可,只是接下来一段时日就要委屈你们了。”
“留乎?走乎?给个痛快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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