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声色俱厉是为了吓唬恬嫔?”
太后听后,心里舒坦地笑了笑,“也不尽然,皇上既然已经斥责了皇后管束后宫无方,哀家便要趁此机会在后宫立威,哀家还是皇后的时候,后宫里可没人敢如此嚼舌头根子。”
“太后深谋远虑,恬嫔向您挑拨皇后的是非,确实太过造次,您只是罚她跪一个时辰?”
太后望向佛堂的方向,淡道:“一则,恬嫔深蒙圣恩,哀家若是罚的狠了,难免会让皇上心里觉得哀家的手伸得太长;二则,恬嫔坦白是受了彤贵人的唆使,哀家真是没想到,这彤贵人年纪轻轻,表面上看着直心直性儿的,暗地里还有这般九曲十八弯的心思呢。”太后心里盘算着,手里不停地拨弄着金刚菩提十八子手串,恩宁给太后松泛着肩膀,轻轻揉捏着,“彤贵人有孕,难免会生出一些妄想,一旦有了想法,说话做事便会毛躁些,太后多多教导才好。”
“中宫无子,这些有子嗣的嫔妃就开始不安分了,彤贵人肚子里的还不知是男是女,就有这么多想法,以后孩子落地了还了得?”太后哂笑,恩宁也笑了,问道:“太后打算怎么做?”
午时,西洋钟响了。太后看了一眼钟表,说道:“去养心殿请皇帝过来用午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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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与皇上同桌用膳,皇上无甚食欲,吃得很少。太后问道:“皇帝何事挂心?”
“皇额娘莫怪,朕近日的确食欲不佳。”太后唤恩宁又添了一道菜,“这道鸡丝银筷,是哀家从昨天开始就用小火煨着,皇帝多少用些。”
“皇额娘费心了。”皇上重新拿起筷子,吃了三口,正吃着,太后说道:“这些日子,皇帝甚少进后宫,哀家问过惠公公,召幸嫔妃的次数也忒少了些,皇后被罚,这些日子不便进言,便由哀家来做这得罪人的事吧。”
“朕明白皇额娘的意思,只是最近边境战事,朕对后宫确是无暇看顾。”
“多的话哀家不便说,只是皇帝须得明白,前朝与后宫向来难以泾渭分明,武隆阿调去西宁已经近两年了,皇帝若是有用人之处,可考虑召他回朝。”皇上稍作犹疑,并未答话。“哀家知道皇帝的顾虑,武隆阿乃钮祜禄氏旧部,宣他回朝可能会导致钮祜禄氏外戚权势增涨,可现在你四弟病着,军机处虚空,诸事都要皇帝你亲力亲为,不是长久之策。”
后宫不得干政,皇上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说了,“朕已召回林则徐。”
“林则徐确为能臣,可他戍防的经验终究不如武隆阿。”
皇上用漱口茶,似不经意地问:“皇额娘一心想让朕召回武隆阿,究竟为何?”
太后面对皇上的质问,丝毫不着急,慢条斯理地回答:“为社稷着想,仅此而已,皇帝若是有更好的人选,哀家也不便多言。”
气氛十分微妙,仿佛某种平衡随时会被打破。“皇额娘思虑周全,朕心里亦明白。”皇上已经用完午膳,眼看着就要回勤政殿,却还是不见太后开口,皇上就主动提及:“朕本以为,皇额娘让朕过来用膳,是要说全贵人的事。”
太后微微一笑,“皇上素来有决断,哀家何必干预?这说到底皇后是中宫,与皇帝、哀家才是一家人。”
太后的反应的确是出乎意料,皇上又试探性地问道:“全贵人进宫不是皇额娘安排的吗?”看样子,皇上似乎是从心底里希望太后会干预此事,可太后看起来云淡风轻。
“皇帝,罗卿进宫以来遇到的桩桩件件,哀家从未偏袒过她一句。”太后用过漱口茶,将茶碗放回托盘中,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脆响,“以后也不会。”皇上与太后都知道,罗卿在宫里的路不止于此,以后能登上哪一座山,全凭皇上的恩赐。待罗卿他日母仪天下,身家一定要清清白白,也因此明面上太后更不能为罗卿求情,必得靠罗卿自己洗脱冤情,才能算是清清白白、坦坦荡荡。
皇上起身向殿外走去,走了几步便停下来,回身问道:“皇额娘,今日殿里熏的是什么香?”
“醍醐香。”闻名之如露入心,共语似醍醐灌顶。太后虽然并没有为罗卿说一句话,但皇上却明了其用意,皇上没有多说一句话,抬腿便走。
皇上离开了寿康宫,在回养心殿的路上,元庆来通传:“皇上,太医院的费伯雄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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储秀宫,灯影轩。
一连数日,罗卿夜夜都被噩梦惊醒,整个人浑浑噩噩的不见好转,几天几夜折腾下来,神志都有些不清了。这一夜,苇尔守着上半夜,浸月守着下半夜。待浸月来替换苇尔时,看了一眼睡着的罗卿,问道:“小主睡的可还安稳?”
苇尔摇头,“还是会做噩梦。”
浸月忧心道:“明日还要去请费大人过来瞧瞧。”转向苇尔:“你下去休息吧。”
苇尔走后,浸月小心翼翼地给罗卿掖了掖被角,把烛火挑暗了一些。本想靠在床边坐下,不料这时,一阵风吹来,吹灭了桌上的蜡烛,窗棂骤然打开吹倒了桌上的烛台,圆柱形的莲花烛台往地上滚落,浸月生怕烛台掉在地上发出声响会惊醒罗卿,可是这时跑过去已经来不及接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烛台掉在地上。这时,门口走来一人,飞快地过去接住了即将掉在地上的烛台,然后关上窗子。
浸月定睛一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声地惊呼:“皇上?”
进门来的果然是皇上和元庆,“嘘!”皇上示意浸月不要出声,“卿儿怎么样了?”
浸月听到皇上的问候,差点掉下泪来,急匆匆跪在地上:“皇上,小主每夜噩梦缠身,日渐消瘦,她每一天都在盼着见到皇上!”意外之余,浸月猛然想起,皇上深夜来此,许是费伯雄将罗卿的情况禀告了皇上。
正说着,睡梦中的罗卿又做噩梦了,“救命啊!哪里来的这么多蜈蚣?不要咬我!不要咬我!”罗卿闭着眼,额头上冷汗涔涔,两只手在虚空中慌乱地挥舞。
皇上看着满头大汗的罗卿,那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他心疼极了,他走过去握住罗卿的手,轻轻安抚,悄声地唤着罗卿的名字,“卿儿,卿儿……”
“皇上啊!皇后娘娘要害卿儿,您再不来就见不到卿儿了!”罗卿一边梦呓一遍流泪。浸月看着罗卿梦里一遍一遍的叫着皇上,皇上满脸歉疚地注视着罗卿,还一边轻声哄着她,浸月忍不住落下泪来,“皇上,您一定要为小主主持公道啊!”浸月跪求。
“朕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皇上坐在罗卿的床边,注视着罗卿的脸,轻声地说:“卿儿,朕来了。”罗卿一直都没有醒,但睡得极不安稳,皱着眉,露出很难受的表情。罗卿被禁足这些日子,整个人都瘦削下去,面色苍白如纸。
“有蜈蚣……”罗卿梦呓。
皇上听着罗卿的梦话,心中越发疑惑,为什么罗卿一直在说好多蜈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皇上,您不要怪罪卿儿……卿儿真的是遭人暗害……”
“皇上,您来了能不能多陪陪卿儿……
“皇上,牢房里好黑……”
“皇上,卿儿冷……”
“皇上……”
一夜时间,皇上听着罗卿断断续续的梦呓,越发心疼,“卿儿,对不起,朕不知道你受过这么多苦……”罗卿一边哭一边说着梦话,整整一夜,罗卿做了好多噩梦,她时而委屈,时而痛苦,时而哭闹。
一直过了四更,皇上才从屋里出来,浸月一直守在门口,皇上似是不舍地看向殿内,元庆在他身后将门合上,皇上对浸月吩咐:“不要告诉卿儿朕来过。”
浸月愣了愣后,随即跪下回答,“奴婢明白。”
皇上离开灯影轩,就去准备上早朝了。路上,皇上跟元庆说道:“上次你跟朕说过,在慎刑司关押全贵人的牢房里,发现了焚烧的痕迹?”
“回皇上话,奴才问过了慎刑司的看守太监姜心无,全贵人打一开始被关进一间牢房,过了半夜又换了一间,奴才特意去查了原来的牢房,发现内有焚烧的痕迹,还有大量虫尸。”
“什么虫尸?”
“蜈蚣。”
果然,皇上心道,“给朕暗中查探,这蜈蚣究竟是怎么回事?”
“奴才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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