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仇德实实的一筷子菜因我的极不“配合”掉在了地上。看着地上拿一筷子菜,我们都很心疼,那一筷子菜基本夹干了哑巴碗里所有菜,在他碗里剩下的就是大约一大口菜汤。看着掉在地上的那一筷子菜,我心里十分难过。哑巴肚子大,在看守所到现在都是我照顾他。今天他怎么了。看着那菜,那可是哑巴一晚上要顶到天明将要把整个“贪婪”的胃撑起的菜食,剩下的就是一个二两馒头。我们都愣住了,但就像泼到地上的水,是无法收起了。我把盆放在过道的地上,看着哑巴有点心疼和怜悯。哑巴看着我眼里溢满了泪。
这时我把我的所有菜倒在哑巴仅有的一点菜汤里,端给哑巴。哑巴执意要我吃。我们俩就把菜放在地上别扭着。这时靳汐、程鑫也把菜放在地上,把馒头放在菜里,随着一股股冷风袭来,馒头和菜很快变凉了、我掏出烟每人发了一只给大家点着,大家闷抽着都不说话。哑巴仇德过来,把他的右手放在我的肩上,泪水一滴滴掉在冰冷的地上,亮亮的,圆圆的。哑巴指指我,指指他的心窝,声音里夹杂着哭腔,但是没有听得懂得语言、靳汐回去找了一张皱皱巴巴的报纸,我拿出我的那只钢笔给了哑巴。哑巴在报纸上歪歪斜斜地写着:“哥,感谢你从看到监狱这些日子的照顾,我从小就是个没人疼爱的孩子。在这个最为底层、最为艰苦的日子里,我认识了你。最起码还知道人间有爱,有亲情。有了这些我已经很满足、很幸福了”哑巴写着哽咽着,皱巴巴的那张报纸被他泪水一点点侵蚀。哑巴仇德写到这里,泪眼婆娑地看着我,眼里有几分祈求,继续在报纸上写着:“哥,我们注定要分别的。你兜里有孩子的信,那是一种十指连心的亲情和奋斗的希望,我也想有一封,哥,你给我写。有了它我会记住走的再远,我也有亲人,有一个关心过我的哥哥”看着哑巴仅有的仅仅是一点对亲情的渴望,我再也忍不住和哑巴仇德抱头痛哭。
过了一会,稳定住情绪,我走到监号,拿出梁云所长给我的笔记本,慢慢的整整齐齐撕下一张,认真地写到:“弟弟:心中有大爱,人间有真情。你无论到那个监狱都要认真服刑,积极改造,争取减刑。今后回到社会,学门手艺,务走正道,做个好人,必得真爱!哥:林峰,写某年腊月。”
我写完,给了哑巴仇德,他看了信高兴得像个小孩子,拿着信身上来了一股压不住的兴奋。他激情地在过道和每个监号来回穿梭,见人不管认不认识都拿着信让人看。有的装模作样的看看点点头有的看后挤出几分笑容,伸出大拇指还有的连瞅都不瞅,但这些哑巴已经很满足了。哑巴拿着信几乎让集训队里的每个犯人看了个遍,这才“吱吱呀呀”兴奋地比划着,我们都点头以示对他的祝贺。哑巴这才十分小心地将信上下对折,再对折,庄重地把信放在他的上衣兜里,再用手在外拍了拍,好像怕信张腿跑了似得。
这时哑巴仇德兴奋地端起碗,馒头和菜早已冻得冰冷。常鑫给他端了碗热水。我和靳汐、程鑫三人三个馒头两份菜将就着吃了。
外面依然是人们不时传来幸福地迎接即将到来的新年的炮声。炮声每响一下,我们的心都会惊悸一下。快过年了,孩子能有新衣穿吗,母亲又在牵挂我了吗,村口的那颗歪脖子槐树又苍老了吗,那些一起喝酒的朋友端起酒杯能想起我吗?
老犯人依旧有在号里说闲话的,有躺着看书的,也有在这个过于狭小的小院里来回走动着,都在以此用各种各样的形态遮掩着对家乡的思念和亲人的牵挂。
今天没有送来的新犯,快过年了,看守所该送的都送空了。如果集训队在不送人“上路”,我们几个人就能在一块过个年了。我们监号前两天来的那个戴脚镣来的就是最后一个。他是个伤害致人死亡犯。叫秦存,有35岁样子,脸呈“申”字形,说白一点就像是一个对在一起的括弧,中间圆两头尖、小圆眼睛,鼻子锤极两个小鼻孔上翻,小嘴合不严实,总露出不太整齐的可能从不刷牙的垢牙。家里有个老母,膝下就他一个儿子。他父亲去世的早,加上他也没文化。所以一直没能成亲。村里靠城近,所以在开发楼盘的时代村里本来少之又少的地全卖了。村边有个电厂,年龄小点的学个驾驶证,贷款买辆大汽车,都干起了往电厂送煤的差事。电厂煤款虽有拖欠,但日子都过得去。为由秦存脑子不太活络,学不到驾驶证。那会农村大都是在冬天使用煤球炉子做饭和取暖,所以贩卖煤球就成了新兴的体力活生意。从煤球生产厂用人力三轮带到规定的市场上,有人买跟人家谈个价钱送到家里,也能挣点钱养家糊口。可闲劳力太多,都盯上了这个行业,就开始了互相争地盘、挣买主、挣价钱。你要一块煤球3毛钱,另一个就只问买主要2毛9分钱。你只能咬牙再落价钱。结果争来争去买主合适了,他们这些贩卖煤球的却生意市场惨淡。有一天秦存刚来了个买主他好价钱2毛9分钱一块煤球,结果另一个卖煤球的过来拖上买主每块只要2毛7分钱。秦存一看到手的生意被抢断。火冒三丈,再加上往日的积怨,和那人动起手来,结果被那人三拳两脚打倒在地。就在那人拖着买主蹬着三轮走时,秦存在地上捡起一块砖头狠命找那人的头上砸去那人舍下亲人走了,秦存也锒铛入狱,最后判了无期徒刑。真是为了几块钱,一人走向黄泉路,一人被囚四面墙,一个抛下妻儿老一个丢下白头老母啊。
今天已是腊月二十六了,监狱仍是被灰色的天空包裹着,灰色的高墙,灰色的铁窗,灰色的铁栅栏,和下面一个又一个灰色囚服加身的犯人。都在这四面高墙里极不情愿地享受着灰色的人生。洗嗽的电铃已经拉过。大家各自端盘洗嗽。今天哑巴跟得我很紧,他要的信我也给他写了,他那会那会挺高兴的。现在好像又有啥心事?洗嗽完,上楼时哑巴使劲抢过我的脸盆,走进我号里。按要求给我摆放整齐。再走进他号里给他的放好,就出来又递给我一个马扎,坐在我的身边。掏出一支烟和火柴,在他嘴里抽着后给我,再给自己点了一支,看着铁栅拦外,闷闷地抽着烟,一会又掏出我给他的信认真地看,一会又叠好放进口袋。好像心里恐惧什么。
收风的号子吹响,监院里也响起了收风的铃声,我起身向大家举手示意:“明早见!”就回号里了。我们都立正站在铺下接受收风前的点名,这时我猛然见哑巴仇德又从号里出来,扒在门上看我,并用手指指我,指指他的心窝。很快干部和汪民上来,这时哑巴仇德才又看了我一下回到监号,眼里好似又蒙上了一层雾。
我躺在床上总觉得哑巴反常的很,但也想不出为什么。
昨夜没有提人上路我思想有些松懈,迷迷糊糊睡着了。
“哐!啪!”传出监号门猛烈的声音,把我从梦中惊醒。巨大的声音是从靳汐号里传出的:“点到名的收拾东西,在监院靠墙蹲下,用手抱头,人与人间隔一米距离。靳汐、仇德!”紧接着是三号:“程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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