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珽见她笑得将帕子吹得老高,无奈道:“先前你小师姑给的,正好派上用场,这义庄的味道你要是受不住,我一人进去好了。”
怀秀道:“没事,我以前闻过的味道更甚,不过这停尸之地如此破败,也没人管管,看来那姚太守在其位不谋其政,牢房空空只醉心花草,是个混账东西。”
“在里头几天也听那些狱卒议论,确实是个不理事的。”白珽说着绕过她,先进去了那义庄大门。
除却最里头的那块木板桌子,其他板子上都是空空的,只每张前头都点着支蜡烛,照得整个前厅里亮堂堂的,地上虽铺着厚厚一层稻草,上头却满是深褐色的土屑,脏乱的很,怀秀用脚拨弄开些才勉强僻了条道走:“看来还是有人管着,不然这些蜡烛谁点的?”
“可也不像有人的样子。”白珽揭开那蒙在尸身上的白布,尸体被湖水浸了胀开了些,这个时节腐得更是快了。
“我们先前看的背后有一处伤口,这么看胸前也有。”白珽查看道,“身上还有些烧伤的痕迹。”
“早知应该把无忧带来的。”怀秀不知何时也凑了过去,“她好歹是个大夫,总能从尸身上查出些什么吧。”
白珽不屑道:“就看她在车上睡的那个七零八落的模样,哪里像个正经大夫。”
怀秀拿剑砸了他一下:“可别胡说,无忧可是我太师父的嫡传弟子。”
“你何时这么护短,又不见你护我。”白珽佯装生气,“看来我们山水阁是比不上江云了,回去我可得跟阁主说说。”
“爱说不说。”怀秀又打量起尸体,“先前你们说这尸体是背过身半截在水里的,因故也没看清样子,你再瞧仔细些。”
白珽看了好一会儿:“别说,可真觉得这样貌是哪里见过。”
“莫非是兵士?”怀秀没事也跟着顾星斋的顾师伯学过几招看相,这位逝者宽腮大耳,面孔方正,是个凶悍的样貌。
“这身材就算消上几圈也不是侍卫兵士的料。”白珽否完,又苦思起来,“姚太守只说这具尸体是被扔在府衙门口的,他们寻遍身上也没个佐证之物,故而才扔到这的,可这胸口的伤,还有这些烧伤的痕迹,都没有提啊。”
“你见那些衙役是肯好好翻查尸体的样子吗,萧然说除却他,这儿应该还有义庄的人,我去后头寻寻,兴许能问出什么。”怀秀说完突闻响动,想也没想,袖间的白绸就朝那发声的布帘后头袭去。
那布帘后头伸出柄剑,旋了几圈缠住了白绸,露出风庆极为不耐的脸色:“你这软绵绵的伤得了谁啊。”
白珽转身见怀秀往回扯绸子,奇怪道:“认得的?”
“这位是江云正阳堂的风庆师兄。”怀秀收好白绸,问风庆道,“我还以为是义庄的人,你怎么在这儿?”
“盯人盯到这来的。”风庆将一块牌子扔过来,“人我打晕在后头,这是那人放下的牌子。”
怀秀接过看了看,又递给白珽:“你瞧瞧?”
“刑部的徽记。”白珽握着那块牌子,思绪往前追溯,“刑部侍郎冯勇月前告假返乡,逾期未归后家属报丧他在回京途中路遇盗匪落水失踪,京里的冯家已发丧,我见过冯侍郎的大胖儿子,倒是有几分相似。”
风庆即刻摇头:“这不可能,虽说未入夏,但这么多天过去,尸身早就腐坏了。”
“或许……小心!”怀秀边思考着边看向白珽,忽然瞥见他身后窜起的火舌,速速拉他到身边,可此时周遭也跟着窜起了火苗子,眼见之地,几乎是爆燃而起,转瞬一室火光。
“快走。”白珽拉着她想突围去往门口,可火势之快,整个门口已然沦为火海。
怀秀本想着是杂草,可见她刚才僻开的那一路也燃了起来,即刻想到那些深棕色的尘土,对另外两人道:“别往门口走,怕是我们脚底都沾着什么了。”
“后头也不成。”风庆打量了刚才站的布帘后头亦是燃了起来。
三人对视一眼,齐齐向上跃去,幸的是这义庄陈旧不堪,屋顶四处漏风不严实应该好穿透,不幸的是,风庆一脚就踩塌了一截横梁,幸而一把拉住了怀秀伸来的剑才不至出糗跌下去。
可怀秀这边一施力才觉不对,忽冷忽热地似是药性又要起了,手上也渐渐失了道,只好瞧了眼风庆,让他先行。
风庆也不多言,举剑就用了十成力道捅开了个能过两人的大窟窿,虽说那些纷落的瓦砾碎片是差点扎了他们满头。
“你这是哪找来的愣头。”白珽抹了一把头上的瓦灰,侧头看她,却见她已是一副虚浮不稳的模样,也来不及相问,伸手一拽就由着那破洞出了去。
风庆最先落地,见他们也落定后就奔往后头尚未起火的院子里去寻刚才绑了的人,怀秀被扶着着了地,见着远远奔来的无忧和骏眉,大摆着手以示无碍。
耳边传来白珽的话:“你这是怎么了?”
怀秀轻轻一笑:“畏火,一时没使上力。”
“我信你的鬼话。”白珽知这不是真话,但也没功夫追根究极,扶着她就地坐下,对跑近的无忧就嚷,“你快来看看,不是说病都好了吗。”
无忧连忙俯身诊脉,却被怀秀一挡:“无碍,是药性起了,可有药在身。”
“我这里有。”骏眉从腰间翻出个小布包,“姑娘从铺子里拿了包裹我就一直随身带着些。”
“做得好。”怀秀从那小布包掏出了药丸子送到嘴边,咽了好几下才生生吞下去,险是没被噎住。
“我下次一定把药丸子做小些,你再多咽两口口水,药丸子不比汤剂,见效慢些。”无忧边拍着她的背,边道,“不过这好端端的,怎么烧成这样,我们已经让随车来的衙役回去通知人来灭火了,现在可还要做些什么?”
白珽摇头道:“义庄偏僻,无茂林,前有泽地,大约只会烧尽这间屋子。”
“说起因由……”怀秀想到了刚才着火的情景,屈腿拔下只短靴细看,果然是沾着了一层土色似的粉末,四周无人,唯一的明火就是那些蜡烛,可烛火能那样爆燃而起吗。
“是木屑粉。”白珽蹲下身,伸手捻下些粉末在指尖查看,“你这鞋底做了花样所以多沾了些,可见刚才杂草下多是撒着的。”
“木屑粉?可就算燃的是木屑粉,那蜡烛可还有一大截呢,也不见有风势……”怀秀突然想到她飞出的白绸,该不会又是她闯的祸吧。
“是羊脂蜡烛,羊脂遇热化油,木屑粉遇热火爆燃,顷刻间便可烧屋毁迹。”说话的是灰头土脸回来的风庆,“这是杀人庄子处理善后用的招数,后院倒是没撒木粉,不过烟大得呛人,大约人被熏醒了,去时就不在了。”
“普通的绳结是困不住千门中人的,少提醒了师兄一句。”怀秀将鞋穿好站了起来,“至于她为何这么做,我们回金盏居问问她就是了。”
白珽震惊道:“怎么会……”
怀秀回道:“金盏居的布局我一清二楚,一应与南家最好的几家客栈酒楼别无二致,冰井虽是依据盈亏启用,并不是每家一年四季都在用的,但金盏居确实是有的,你想想那具尸体,刑部侍郎失踪多久?何以尸身还能完好不腐?除了冰井,还有别的吗。”
“那你就知道这梨花郡中没有别家有?再说这不是你才……”
白珽话未说完,被怀秀突然出手杀得措手不及,被点中了两处穴道,言不得动不得。
“确实是才怀疑上冰井这一项。”怀秀收回手,继续道,“但我从伊始要师兄盯着的就是寻娘,你是关心则乱,我可没有,想想萧然刚入金盏居就被人围捕的巧合,明知你身处险境,为何还让萧然这个新手去送信,这可不是办什么小事,身边就没有更可靠的人吗?况且她自己不是更为熟悉?后来到了金盏居,我发现那里也没有因萧然的缘故关张,这已经很奇怪了,寻娘却因伙计斗殴去了公堂,她或许是想送人进去护着你,或许还有别的吧,可总有一点,这对救你出来可就是毫无帮助,这些你心中难道没有半分疑惑吗?”
“还有,她来时还先去了一个地方。”风庆附和道,“我不知那是哪里,她戴着幕笠到了院门口,将信送了进去。”
“那劳烦师兄带我去一趟。”怀秀说着,出手解开白珽的穴道,“你该做的是问问她究竟想如何,要如何,反正这周遭颇多泽地,轻功再好,也有要落脚的时候,你大可去看看她有无来过这里的痕迹,若我全盘估错,我亲自给你的好嫂嫂斟茶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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