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大,而且陆清徽他爹似乎躲无可躲,所以一直在往大门靠,左邻右舍本来就有不少闲人,这会儿都对着这边探头探脑,先前开门的那个小丫鬟觉得着实丢人,连门都没关,就扭头跑了。
温若棠从马车上下来,不顾周围探究的目光,道:“走吧,直接进去看看。”
丹雪劝着,“不大好吧……正吵着架呢。”
温若棠道:“他们吵他们的,我就进去和陆清徽说两句,不然这么等下去,还不知要等到何时。”
她上前几步,跨过门槛,还没说话,就见前面那个和自己父亲差不多同岁的男人上蹿下跳,双臂挥舞着,口中一味骂骂咧咧,想来就是陆清徽的父亲陆敏成了。
陆夫人正好面向大门,看到有人进来,一句“外面的死猪也比你干净些”只说了一半,不可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她没看错吧,这不是之前痛失的摇钱树吗……摇钱树还能自己回来?
陆清徽一直在劝,忽然看到母亲不骂了,顺着目光望过去,面色瞬间如死灰。
没有什么比这种情形更让人难受了……之前假装英雄救美时也丢人,但眼下,是在退了婚的女子面前暴露出自己家庭不为人知的一面,不堪……不堪啊!
温若棠倒是一副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直接对陆清徽说:“本来是让你家的小丫鬟带话的,但是她门也不守直接走了……我这是受人之托,与你说几句,你要不要过来听一听?”
陆清徽其实没什么心情听,但陆夫人把他推了一把,力气之大,让他往前跌跌撞撞地走了好几步,跟着他听见母亲谄媚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快去啊,温三姑娘难得来一次,你怎么木头似的站在这里。”
陆清徽打心底冰凉,低声道:“娘,我爹走了,我们不去追?”
原来就在温若棠进门的后,陆敏成看着没有人管自己,偷偷摸摸地走了出去,陆夫人强笑着道:“罢了,追他做什么,他也是那么大的人了,吵了架出去透透气,出不了什么事。三姑娘,咱家里的事晚些再处理,你先和清徽好好说话。”
陆清徽深吸一口气,道:“娘不觉得这样有些过分了吗?家中的事情也很重要,如果连家都不平,儿子怎么安心处理外面的事情?”
陆夫人一挥手,袖子也在半空中腾了起来,但不知道是不是刚才争吵时有所撕扯,可以看到上面破破烂烂地坠下来一缕布。
“你才多大,家里的事不用你管,我和你爹吵了那么多年,到头来还不是一起过日子,你不用担心。”然后她又看向温若棠,“三姑娘可不要被我们吓着了,其实咱们家吵归吵,还是很顾念亲情的……”
“娘,你不要再这么粉饰太平了行吗?你当人家都没有长眼睛?”陆清徽直截了当地看着温若棠,“你也瞧见了,我家就是这样,今天吵架,是因为……”
“清徽,别,别说啊!”
陆夫人的眼底都是恳求,手也微微颤抖。
陆清徽看了她一眼,平静地续道:“是因为我爹有了外室,还生了个儿子。”
陆夫人宛若被抽去了一口气,下一口气半天也上不来,只能丧着一张脸,缓缓地坐在了地上,哀嚎出一句话,“你这是在戳我这个做娘的心……”
温若棠惊讶地睁大了眼,陆敏成这男人看着个头不高,嘴上两撇小胡子,不知是不是长期抽水烟的缘故,牙齿黄得让人心惊,举手投足时还带些猥琐……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事,那外室也当真是不挑啊!
“停妻再娶……咱们大锦应该有这样的罪名吧?纳妾可以,这种瞒着妻子在外面养外室的,应该也于礼法不容。”迟疑了一下,温若棠忍不住出了个主意。
陆清徽道:“是,停妻再娶有罪,但谁去告发?”
温若棠被问住了。
陆夫人还指着陆敏成手头的那点子俸禄过下半辈子,陆清徽也没有考出功名,甚至连养活自己的本事都没有,又怎么会“大义灭亲”?
“邻居……”
“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家瓦上霜,真要有人去告了,我母亲恐要恨死那人,从此鸡飞狗跳,不得安生。”
陆家的家务事,温若棠也不好多说,更何况她知道这里头连着骨血至亲,怎么都不可能快刀斩乱麻,只能道:“好吧,你和你父亲再说说,到底是一家子,又这个年纪了,总是要寻一条对大家都好的路……”
陆清徽点点头,主动问:“不知三姑娘来此是有什么话要与我说?”
温若棠这才反应过来,压低了声音,道:“其实我是受人之托,中秋之夜的姑娘,陆公子还记得吧?”
“自然……记得。”陆清徽也放低了声音。
“她要我同你说,什么都没有命重要,就是再想考取功名,也不能损害自己的身体。”温若棠细细打量了他一下,确实,面色憔悴,脸色苍白,和之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完全不能同日而语,“就你这样的精神气儿,到时候进了考场,连考三日,能撑得住吗?”
陆清徽苦笑道:“不然我还能做什么?长到这个岁数,文不成武不就。”
“这个岁数?你才多大,就说‘这个岁数’?”温若棠正色,“我曾经见过一句话,‘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马’,没有到最后一刻,你怎么就能认定自己文不成武不就?”
陆清徽喃喃,“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马……又是一句极好的话,温若棠,你什么时候读了那么多书?之前人家说京中最近流传的那些好诗是你写的,我还不信……现在看来,你远比我厉害。”
温若棠顺着话就往下说,“你瞧,我读了这么多书,也从来没有伤过自己的身体,有时候伏案书写久了,我还会带着丹雪她们一起打打拳……因为我和那位姑娘的看法一样,身体是本钱,如果没有命,那所学的所看的所求的,都没有任何意义。”
陆清徽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温姑娘若是说完了,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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