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吖一声,牢门又被打开了,黑暗中我只能看到一个淡墨色的人影慢慢的靠近,他在我面前半蹲下身子,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涌入鼻腔。
我趁其不背将簪子狠狠的刺向面前那人,耳边传来簪子没入血肉,以及那人轻微的闷哼声。
那人开口,却是我熟悉的声音,“小姐别怕,是我,贺溶郅。”
我歇斯底里道,“怎么是你!你为什么要来救我?我不需要你救,你快滚!”
他只当没听见,自顾自安抚我的情绪:“小姐放心,外面的流寇已经被剿灭了,你有没有受伤?”
犹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母亲还未去世之前,有一次我在外面玩耍时摔倒了,掌心擦破了一块皮流了很多血。看起来很严重,但是并不是很疼,我也没有哭,只是自己爬起来拍拍灰尘就走了。
可是当我回家看到母亲时,却突如其来的嚎啕大哭起来,母亲赶忙问我怎么了,心疼的给我包扎伤口哄我开心。
其实我哭不是因为多疼,而是我觉得在母亲面前很安全,可以放心的哭出来。
面对他的安慰,我竟找到了久违的安全感,盈在眶中的眼泪猝不及防地落下,从啜泣到嚎啕大哭,我已经不记得自己究竟多久没有这样放肆的哭出来了。
贺溶郅没有说话,只是耐心的等我哭够了自己停下来。
尽管此刻我置身于最害怕的黑暗中,可是我的心从未有过这样安宁的感觉。
哭过之后,我喉咙沙哑道:“贺溶郅,对不起。你受的伤要不要紧?”这大概是我此生第一次开口说出服软的话。
黑暗中传来让人安心的话语:“小伤而已,保护小姐是我的责任。”
我忽然道:“贺溶郅,你以后可以叫我昭蓝。”
“好。”
那一天,我伏在他宽阔的背上,任由他把自己背出山洞。我破天荒的同他说了许多话,比我过去的那些年加起来的话都要多。
我伏在他的背上,小心翼翼的问:“贺溶郅,他们都觉得我像怪物,你有没有讨厌过我?”
他背着我,步伐沉稳:“不讨厌。你也不是怪物,你故意说出那样的话,只是因为你不想让别人接近你,你的心比旁人更加敏感脆弱罢了。其实,你应该多笑一笑的,这样大家都会喜欢上你的。”
这一刻,我似乎听见自己心中那道坚固高墙,在顷刻之间坍塌……
我在别人眼中是心高气傲的侯府嫡女,可没有人知道,母亲还活着之前,我也曾像普通孩子一样长大。
母亲因病去世之后,父亲常年镇守北疆,所以我被寄养在京都的舅父家。
舅父很忙,几乎没有时间管我,而舅母是一个很漂亮,但是很恶毒的女人。
如果不是看在父亲每个月寄来不菲的钱财份上,我可能早就被赶出去了。
舅母明知道我很怕黑,偏偏不让我在夜里燃烛。我在黑暗中醒来,还会发现窗棱上会有晃动的奇怪影子。我骨气勇气问下人,那些奇怪的影子是什么?下人却说,小姐您看错了,这里没有任何影子。
我把头蒙在被子里,在战栗的恐惧中入睡,也是从这时候起,那些黑暗中奇形怪状的影子,变成了我心中挥之不去的恐怖梦魇。
府里的下人欺辱我,我很害怕,总是忍让。可是我渐渐发现,一味的忍让,只会让所有人变本加厉。
我开始学着端嫡女的架子,态度傲慢,用尖酸刻薄的言语来攻击每一个试图靠近自己的人。
这还远远不够,有一次我甚至把舅母养的一条吓唬我的恶犬的头给砍了下来,亲手做了一道菜摆上了餐桌。舅母吓得花容失色,从这以后她看我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就连下人们从主动欺辱我,变得厌恶害怕我,恨不得离我远远的。最后,他们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我曾以为自己已经不在乎别人异样的眼光,直到遇到贺溶郅,他让我觉得,原来自己的内心还是渴望成为一个正常人的。
我想,他大概就是上天恩赐给我的救赎。
……
从那之后,我开始学着改变自己,每当我下意识的想要开口羞辱嘲讽别人之前,就掐着自己的手心。面对别人的善意,尝试着说谢谢。
他们在试着接纳我,我也在试着接纳他们。
就连赫连璟来府上偶尔看到我时,也惊叹道:“昭蓝小师妹你不耍大小姐脾气的时候,笑起来还有点好看。”
我弯了弯嘴角,原来被人夸赞的感觉也不是很坏。
赫连璟看着我笑起来的模样竟有些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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