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盼下班的时候,路过工具房,瞥见房门半掩,探进脑袋望了一眼,见是潘景君坐在小凳上,低头练习打结头,心头一暖。
见是顾盼,潘景君抬头笑了笑。
潘景君上次最终还是没有通过考核,分到了清扫班。不过,顾盼表态了,潘景君什么时候达到了操作一级,就什么时候调岗去挡车。这不,趁这会功夫,潘景君又练上了!
“潘师傅,我给你打表,试试,看这次能达标不?”
顾盼知道,潘景君的操作,现在主要卡在接头上,她的大拇指短,导致按接头、顶线、抽线这个动作不连贯、不协调,接头数和好结率都不高。
顾盼掏出秒表,对潘景君示意,喊了声:“开始!”
潘景君有些紧张,动作有些笨拙,一分钟到了,顾盼喊停,拿来检查,接头二十二个,好接十七个。
顾盼连连称赞:“不错不错,这段时间练习看来效果还不错,潘师傅,有进步啊!”
潘景君兴奋地说:“顾厂长,我可以上岗了?”
顾盼说:“潘师傅,还要练一练的。你只要注意几个细节,一定会达标的。来,潘师傅,我演示给你看看。”
说着,从潘景君肩头抽出一把棉纱,斜搭在左肩,用右手按住一根线头,拇指朝上,食指向下,向下一拉。她一边演示,一边解说:“你看,这样一抽,向下一拉,左手带着另外一根棉纱迎上去,这样每个接头就减少了一个动作,速度就快了!”
潘景君面有喜色:“懂了,我再练练!”
顾盼把棉纱还给潘景君:“潘师傅,你练好了,就找我测试。肖潇还等着我,我先走了!”
顾盼来到机动车间,空荡荡的一个大车间里,只有张暖玉带着两个孩子。顾盼有些不好意思:“车间有点事,耽搁了,让你久等。”
“盼盼姐,说啥呢,跟我客气个啥?”
两个人都推着自行车,各自把孩子架到车杠上,边说边笑走出厂区大门。
这个时候,下班的人差不多都走光了,门口有一个白花花的脑袋还朝里面探望。这个人顾盼认识,他叫李大锤,是云锦厂退休职工,今年七十多了,前年老伴去世了,两个儿子,下岗后都出去打工了。
“李师傅,您在等人?”顾盼招呼道。
“哎哎。”李大锤有些讪讪。
顾盼回到家,肖潇把凉鞋一蹬,麻溜的上床,一铁盒玩具,“哗啦”倒在床上,自顾自玩起积木来。
顾盼正在厨房忙碌着,突然楼下有人喊:“顾厂长!顾厂长!”
顾盼打开窗户,探出头,只见门房的老陈朝她招手:“顾厂长,不得了,李师傅跟潘师傅吵起来了!”
顾盼一边换鞋,一边把一包饼干扔到床上:“肖潇,妈妈有点事,出去一会,肚子饿了就吃点饼干!”
肖潇早就习惯了,此时玩得正高兴,头也不抬,招招手说:“妈妈再见!”
顾盼来到厂区门口的时候,这里已经聚集了许多人,都围着看热闹,看来吵架有一会了。人群里不时哄笑一声,似乎是在看一场滑稽剧。
“你躲,我看你躲到什么时候!你不退钱,老子天天堵门,天天骚脸!老子就跟你杠上了!”
顾盼看不见人,听声音,好像是李大锤。
“你要不要脸啊,老娘啥时候差你钱了?”
这是潘景君的声音。顾盼也不急着进去,她想先了解一下情况再说。
“说好了四百块包月的,钱拿了,事你不做!你即使来了,也只是随便糊弄几下。你不退钱,我就到处说,让满天下人都知道,你就是公共汽车,看你一张脸哪里搁!”
“公共汽车怎么啦?你嫌脏就别坐呀!外面有专车,有跑车,你也有这本事!你撕破我的脸面,你就不要脸面了?你儿孙满堂,还在外面搞破鞋,老不要脸的,你骚我的脸,你就有脸了?”
“我是男的,老子不怕!拿钱不办事,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你就说吧,退钱不退钱!”
“女的怎么啦?老娘又不是没有提供服务,凭啥退钱?”
“说好了包月二十次,你才三次,就要我四百,你还以为你是黄花大闺女呢!”
“哟,要不要脸?老棺材瓤子,还想祸害黄花闺女呢!自己不行,怪上老娘了?没有本钱,光剩下想法,没有办法。家伙也不行,一个报废了的手扶拖拉机,吭哧吭哧几下,就冒黑烟。你以为你是谁?二十多岁的小伙?黄土都埋了半截子,还一个月二十次呢!”
看热闹的男男女女,满场哄堂大笑。
潘景君一看,越发得意,上前拍拍李大锤的脸:“老不死的,省省心吧!我这是给你惜寿,你懂不懂?一大把年纪了,不要成天想着在婆娘肚皮上折腾,多活几年不好吗?看看,好心当做驴肝肺了不是,老不死的,你这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
场上又是一阵哄笑。
顾盼看着越闹越不像话了,分开众人,走到两人跟前:“李师傅,潘师傅!你们都是云锦厂的老人了,在这儿耍猴呢?一大把年纪了,这里看热闹的,都是儿子辈孙子辈的,让晚辈在这里看笑话,你们也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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