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国家政策好,到处都盖瓦房咧!”
“盖瓦房跟咱有啥关系?”
“嗨呀,盖房就得要木头,你说咱能干啥?”
栓牢两只眼睛转得呼啦呼啦,林正这才幡然醒悟。“对,咱到坡上砍些好树,晾晒干了卖到城里,少不了挣钱!”
俩人一拍即合,但又马上犯了难,村里参天大树倒是多,就怕俩人倒腾不动。
“这把人愁死啦,眼看着挣钱的好机会!”
“不难不难,咱俩去找付先生!”林正一拍大腿,有了主意。
就此说定后,他们快速穿过石桥,朝付先生家奔去。
作为村里的“大贤”,付先生不仅学问好、威望高,更是乡亲们拿不定主意时的“定心丸”,就连这半壮小伙子,也乐于倾听。
明白二人来意后,付先生仍旧跟往常一样,并未急于答复,只是捋了捋那一撮蓄起来的小胡须,慢悠悠地点燃一支旱烟,烟圈升腾,屋内一片缭绕。
“有想法是好事,年轻小伙嘛。”
“那这事能挣钱不?”俩人几乎争着问。
付先生看着林正,自然就想起了林老爷子,只道:“你大性子慢,你这娃娃,倒是火急火燎地很嘛!”
“钱不是那么好挣的,你俩才十来岁,气力毕竟有限,那么大一棵树,就算晾晒干,怎么着也百十来斤,从村里到城里几十里路,就你俩,也没个牲口车,怕是不成事哦。”付先生烟已抽完了,背抄着手在屋内踱来踱去。
“那就算不行咯!”林正不免失落,先前一颗雀跃的心凉了半截。
“你倒是听付叔说完么!”栓牢拦阻道。
“得有辆车,哪怕是架子车,一个拉、一个推,不然弄不动,也不划算。”
十几年来,村里去县城的路修了几回,有村民们自发拓宽的山路,也有出山后公社组织修整的大路。比起先前,条件好了许多。
“哦,关键还得找买主,这可不像卖豆腐。”付先生接着补充。
俩小伙听完这番话,寻思着白天要下地干活,就算晚上不睡,木头也还是卖不了。
“谁能有钱买牲口车、架子车?”
“这事弄不成,不行咱去卖柴火?”栓牢到底年长些,走出付先生家不远,又想起了这点子。
“这事能行?”
“咋不行?你没记得咱去卖豆腐那天,路畔上卖吃食的人烧的啥?”
“就是呀,城里人烧的柴火可不结实,一会儿就化完了!”
“咱不卖木头,卖硬柴,一人担一担子,后半夜走,天明就到啦!”
“那还找付叔讨问不?”
“嗨,咱也拿一回主意,卖不出去就当去城里逛啦。”
不管怎样,林正都想试试,生财之道、多多益善。
七八十年代初,中国的广大农村正处在以生产队为单位的大集体时代,社员们集体生产、集体劳动、集体收获、集体分配。隐匿在大山深处的村落自然也不例外,断断续续地不知接纳了多少流人后,约莫十五年前基本再没有外来人了。后来,这个五十余户的村落已正式划到了岔子岭公社,成为其下的一个生产大队,毫无疑问,付先生自然当选为大队支书,栓牢的父亲,刘成娃为副支书,这二人实际上成了大队的绝对领导人。就村落里的乡亲们而言,付先生当选自是不必说的,但对刘成娃,这个也是付姓以外的旁姓人,却颇有微词。大队里刘姓人家除过比林家这种独家独户的人家多出几口人外,也绝对是“弱势群体”,但这又是不能更改的,副队长是付先生一力举荐且表决通过的。这不,人们总能曲里拐弯地找他麻烦。
集体化劳作,即是把原本付姓旁姓分散耕种的土地并在一起,轰轰烈烈地耕种。这对云隐村来说,其实没有多大变化,原本到处分散的零星土地是无论如何连不起来的,就算近年来四处开荒,也只是把坡度不大的一些地方开挖出来。
“凭啥我要去坡地里干活,你就在平地里干活,不去,谁愿意去谁去!”喊这些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村里出了名的悍妇张彩娥,之所以这么横,一方面张家人多,除了付姓,张家算是第二大姓了;另外,她男人,张学成,此次没有当选副支书,甚至连支委也没选上。
刘成娃此时正在指挥各小队长按原先说定的地块分工,听到这些话,不免心生不满。
“平地活都完了,现在都是坡地,你瞅瞅,谁闲着?”
按照公社领导指示,大队需要学习......其中一条是“农业学大寨!”,就是讨论割麦和播种及大秋作物管理等事项。村干部陆陆续续进到了大队办公室,围坐在了办公桌周围,付先生给大家倒了几杯热气腾腾的开水,让干部们喝几口,缓解一下刚从地里干活儿回来的口干舌燥。
这时,栓牢慌慌张张地冲进了会议室,他也顾不上这些村里“领导人”们诧异的眼神,只是大声说:“付叔,你快去看看!”
“看啥?”付先生竟也愣住了。
“张彩娥闹事着哩!”
听到“张彩娥”这三个字,付支书马上明白过来,他知道张家人有气,加上这个耍惯了泼皮的悍妇,早晚会出一遭事,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行,我跟你去看,你们先开会。”
二人很快来到坡坡地畔,这里已经有点混乱了。副支书刘成娃似乎成了村里张家人围攻的对象,张家几个大汉把他围在中央,彩娥则盘坐在地上,两只胳膊上下轮动,哭声呼天抢地。
“这是咋了,不好好干活,闹啥事哩?”
听到付支书的声音,张家的几个汉子赶忙散开,其中一个稍微年长点的脸上堆着笑,冲支书说:“没啥没啥,我们就是觉得地分得不公平,正跟副支书商量呢!”
“就这样商量?一伙子人把成娃围在中间,我不来,你们是不是还准备打他一顿?”
“不敢不敢,就是问问,商量着能不能换一下。”
彩娥现在却哭得更带劲了,一身算不上崭新的却洗得干干净净的衣裳已经糊满了泥土,看不出颜色了。
副支书刘成娃始终一声不吭,他知道,张家人对他这个小家小姓的人当副支书意见大,而支书付先生却是一直很看重他,出了这样的事,不能再火上浇油,让付支书难下台。
“哭,接着哭,看能不能把缺水的地哭的不干了,也省得大伙担水浇地!”
付支书这么说,彩娥就不敢再哭了,张家几个小伙也赶忙把她拉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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