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念安还以为宋寅要作妖，结果他突然端正了坐姿，收敛起笑容，看了看不远处坐着的老人们，一本正经道：“我来这里做义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是我能给的东西有限，一点儿资金上的捐赠，或者简单的陪伴。但其实，这里很多老人都有或多或少的心理或是精神上的问题，有的是长期缺乏亲人的关怀而导致的抑郁，有的是因为身体疾病引起的心理问题，还有的就是典型的精神类疾病，他们需要心理方面的疏导，这是我和这里的工作人员目前解决不了的问题，但两位都是这方面的专业人士。”

“所以你是希望我们也来这里做义工？”喻明暄问。

“怎么样？”宋寅笑着望向两人。

“可以啊！”喻明暄回答得倒是非常爽快。

刘念安踌躇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我也愿意，但是我这一学期的实验和课程安排都比较多，时间上……”

宋寅迫不及待地打断她：“愿意就行，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吃完午饭，宋寅领着喻明暄去找王院长。喻明暄是个实干派，决定做一件事情，就迫不及待要把情况了解清楚。刘念安独自在食堂里坐了一会儿，期间李大妈给她送来一块蛋糕，她客气地接过道了句“生日快乐”后就放在一边。

片刻之后，宋寅回来在刘念安对面坐下：“你师兄居然和王院长一见如故，这会儿已经相谈甚欢了。”他一点儿都不客气，拿起她面前的蛋糕就开始吃。

“他都已经跟王院长在约定过来的时间了，你呢？还在纠结什么？”

“我可能没法像我师兄那样有固定的时间能够过来，而且我跟他也不一样，在心理咨询这方面我的经验……”

“不用考虑这么多。”宋寅不等刘念安说完又打断她，“这件事最需要的只有爱心和耐心。陪伴老人和照顾孩童一样，都是宝贵的生活经历，意义不仅在于付出和理解，还在于影响和共同成长，只要你愿意去做，绝对有收获，对人对己。”

宋寅起身，眼里是难得一见的温润笑意，走之前他把吃过的蛋糕又推回到刘念安面前：“这蛋糕不错，你可别浪费哦。”

刘念安低头一看，他竟然把蛋糕分成了两半，放了芒果的那半边被他吃得干干净净。

那天，王院长特别高兴，刘念安和喻明暄都愿意来当义工的消息让他兴奋地简直要把自己的大光头当皮球拍了，光是两个人的学历拿出来溜一圈都足够晃瞎眼，专业得不能再专业了。冲着宋寅仗义地送来两尊免费大神的份上，王院长感激涕零地都想要抱他的大腿了。

宋寅生怕王院长一个不矜持就占他便宜，忙说：“别跟我客气，王院长，我就牵线搭桥，以后出力的都不是我。”

刘念安也怕王院长给自己拍出个脑震荡来，赶紧补充道：“也别跟我客气，王院长，这都还没开工呢。”

王院长揉了揉自己的大鼻头，笑得有些憨厚，不长毛的脑袋特别亮，显得整个人容光满面：“那你们也别跟我见外，我以前就跟小宋说过，别‘王院长王院长’地叫，怪生分的，我大名王强，比你们都老，直接喊我强哥就好。”

刘念安：“……”

简直不能再恰如其分了。

刘念安三下五除二制定了自己的义工工作计划——其实就是没有计划，她的时间不可控，只能跟王院长约定每个月的总工时，每次过来之前再提前告知。

喻明暄则要复杂一些，他不单自己要做义工，甚至还有意向组织他们诊疗中心的医生定期过来义诊。他和王院长掰扯起来越聊越起劲儿，甚至有点儿刹不住车，正事谈完就开始瞎扯淡，感觉中间再摆盘瓜子，两个人就能没完没了地开茶话会了。宋寅好像有什么事，借故离开了。刘念安听了一会儿两个男人侃大山，有点儿受不了，也找了个借口溜了。

正值午休时间，养老院里很安静。刘念安漫无目的地溜达，很快就把整个养老院逛了一圈。这里不算大，但是很新，设施设备看起来也都很好，绿化也不错，几栋小楼围合着，中间是一大片青翠的草地，几排郁郁葱葱的大樟树笔直地耸立着，清风拂过，碧波涤荡。

中午的日头晒得人有些睁不开眼睛。刘念安逛得有些累了，正准备在树下的长椅上坐一会儿，就听见身后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人声，回头一看，正是之前在大门口跟宋寅打招呼的那位小姑娘小汪，她推着轮椅，上面坐着一位老妇人。

也就只看了一眼，但是刘念安却觉得全身的汗毛都在那一刻竖起来了。初夏的天，那老妇人却裹了一身厚重的黑衣，下摆快要及地，看上去就跟没长脚一样。她的脸很瘦，颧骨突兀，面色苍白，眼窝深深地凹陷，双目黯淡无光，头耷拉在一侧，一副了无生机的枯槁状。她手里还抱着一个洋娃娃，轮椅轻微一颠，那娃娃竟然首身分离了，头滚到老妇人大腿上，露出一张瘆人的脸，跟那老妇人一样煞白的面色，双眼处竟然没有眼珠，两个大大的空洞透着一股诡异的阴恻，那表情似乎是在笑，却让人脊背发凉。

刘念安脚步一顿，踩在一堆小石子上，发出一阵响动。

这一人一物全都形容可怖，若不是是光天化日之下，真的很容易让人想象力跑岔。

同一时刻，那老妇人循着声音看到了刘念安。她像是苏醒了一般，骤然坐直了身子，眼睛也慢慢瞪大，就那样直直地盯着刘念安，那眼神里面似有波涛翻滚，而且越来越汹涌，她脸上的肌肉也开始剧烈地抽搐。

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觉划过刘念安的全身，仿佛四肢百骸都注入一股阴森，她狠狠地打了个寒战。

“啊……”老妇人猛然一声尖叫，刺耳惊心，震慑四周，还未等刘念安回过神来，她已经滑着她的轮椅，朝刘念安飞快地冲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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