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念安继续给宋寅解释：“情绪障碍和内心冲突于每个人都是存在的，失控了可能就会成为病态，剪不断理还乱的话就可以理解为‘结’。精神问题很多都是在意识层面解决不了的问题，但可以在潜意识里找到答案。不过潜意识和意识有很大的不同，前者像一种更原始的思维，不依赖逻辑和理智。要了解潜意识就得用潜意识的语言，比如符号、图像、画面，最典型的莫过于梦。梦是我们窥探潜意识的一个窗口，是我们了解并且分析一个人内心深处的途径。释梦，类似精神分析一样，是一种心理治疗的有效方法。”

宋寅听明白了刘念安的意思，不免疑惑：“我妈妈的问题本就来源于梦，还能通过梦来解决吗？”

“当然。”刘念安无甚肯定地点点头，“问题来源于梦，其实是症结就在潜意识中，好比答案和求解过程都呈现了，反推一个命题。梦中出现的画面、情节、物体，都是带有象征意义的，反复出现说明某种情感上的纠结。释梦就是透过情感，解析背后的动机。现在我们能够将梦境成像了，让这种解析的难度降低了，准确性提高了。”

宋寅托起下巴注视着刘念安，缓缓地开口：“我有一个想法，能不能让我妈妈做你们的志愿者？”

“这……”刚刚以为学生勤学好问而老怀甚慰的刘老师后知后觉，宋寅给她下了个套。

果然啊，没有一届学生好带。

刘老师短暂地噎了一会儿，露出很为难的表情，实话实说：“我们还没有过这样的先例，做志愿者首先得是自己的意愿，可是你妈妈目前这种情况，她真的愿意吗？就算她愿意，她能清楚地表达自己的这种意愿吗？”

宋寅并不回答刘念安的问题，他端正了坐姿，突然很严肃地说道：“按照你的观点，梦就像一盏探照灯，能够引领我们进入潜意识的世界，而潜意识是我们内心深处最为隐秘的力量。之前跟李教授聊天时她也提过，我们平时所能觉察的内心活动仅有5%，而其余95%都是隐藏在水面之下的潜意识，它像一只无形的手，主宰着一个人的人格、个性、心理。而你们掌握着梦境成像技术就好像手持一把利剑，霜刃未试，它可能会有你们未曾意识到的锋芒。通俗来说就是把人洞穿，试想一下，如果把它用在你的对手、你的敌人身上，这个武器还不够所向披靡吗？当然，这就扯得有点远也有点夸张了，我其实是想表达梦境成像技术是一项很伟大的创新，我个人觉得它未来的应用领域应该很广阔，绝对不仅仅停留在学术研究方面，我相信你们作为专业人士肯定比我思考得更多。其实我妈妈的情况，已经用过不少传统的治疗方法，正如你所说，精神问题很多都是在意识层面解决不了的问题，但可以在潜意识里找到答案，那能不能通过我妈妈做一个尝试，将梦境成像技术应用在精神疾病的治疗上面呢？”

刘念安思索片刻后开口：“你的想法不无道理，可是梦境成像只是第一步，解梦也是很关键的一环。这个过程中，需要志愿者和我们高度配合，我们要详细了解志愿者的背景资料，与其进行充分地沟通交流，只有深入地了解其内心世界，才能更准确地解梦，而这些你妈妈恐怕很难配合吧。”

刘念安并不是不愿意帮助宋寅和他妈妈，而是她真心认为不太现实。她起身去接水，随口问宋寅：“你妈妈那个反复出现的梦境是什么？你知道吗？能不能跟我描述一下？”

“我怕说出来会吓着你。”

“你太小瞧我了。”刘念安轻笑：“恐怖梦境我见多了。”

“她梦见一个暴雨夜，有人不幸被倒了的大树压住腿，困在路上动弹不得，然后被一辆躲闪不及的大货车生生碾成了两段……”

“啪”的一声，水杯突然从刘念安手中滑落，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她的脚上。

——

从养老院回来以后，刘念安开始着手一件事——给秦惠云申请志愿者资格。一连好几天，她下了课就往实验室里跑，有事没事都去骚扰苏晓。

志愿者一直都是技术员的管辖范畴，申请一类的事情自然也不归刘念安负责。

“苏晓，秦惠云的资料整理好了吗？”

“苏晓，秦惠云申请流程提交了吗？”

“苏晓，秦惠云的审批通过了吗？”

苏晓被她指挥得团团转，终于烦不胜烦，抱怨道：“师姐，你是太后吗？”

刘念安心急，生怕院里各级诸事繁忙，一个小小的秦惠云就淹没在一片烟波浩渺的事务之中，于是一拍桌子，正色道：“小苏子，以防万一，你再写份申请材料多走一次流程吧。”

小苏子当场血溅三尺：“师姐，你就别再折磨我了好不好，该做的我都做好了，流程卡在李教授那里我也没办法啊。”

“老师那边为什么拖这么久还不给个回复？”

“这事儿我也觉得奇怪，当时提交资料的时候，李教授就看了很久，没给我任何说法。我想着是不是因为申请者身份特殊，毕竟是位精神病患者，这是我们从来没有遇到过的，所以她才当场做不了决定。今天早上来院里的路上又碰到李教授，我再提起秦惠云的申请，她问我你知道这事儿吗，我就如实回答是你让我申请的，她说她还要再考虑一下。你说这都多少天了，她这次怎么会考虑这么久啊？”

是啊，刘念安也感到很奇怪，李泽玲从来都是一个做事极有效率的人，而且志愿者的申请也不是个大事，一般经过下面的几层审核之后，到她那里就是走个形式签个字而已，为什么在秦惠云的事情上会一直悬而未决呢？

刘念安是了解她老师的，正常情况下李泽玲不会这样，刘念安心中浮起一个想法：此事定有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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