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蝉声入耳,韩昭抬头看了眼太阳:秋高气爽,日头稍重,周身稍有暖意。原来不知不觉间,竟也已近晌午。
韩昭低头,无故地哂了哂:“自回京后,时间倒是过得飞快,可事情却没做多少。没了那剑拔弩张的紧张逼着,韩昭啊韩昭,你是越发不打紧了啊”
他自顾自的想着,推门进了房。
径自于书桌后坐了,紫色袖袍一挽,惯执刀枪的手如今没了用武之地,也只好拿这笔墨丹青消遣时光。正所谓:“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
日薄西山,天真的暗了下来,房里悠悠的烛光衬得韩昭都没了棱角,一张俊脸竟也罕见地有了那么三分柔情。
佐佑低顺了眉眼走进来:“侯,已近酉时,奴去传晚膳吗。”
佐佑低着头,露出微弯的一截脖颈。
脖颈白皙,略有些昏暗的房间里,仿佛有烛火在其上跃动。
韩昭看了眼他,心道:分明低眉顺目的人,却总叫人看出些桀骜不驯的味道,实在是怪事。
放下手中的笔,转一下手腕,“传膳去吧。”
佐佑道一声“喏”,拢着袖子离开。
侯府中的下人都知道,侯爷喜静,最是厌恶下人们跟着。当侯爷刚回京、从老侯府搬进新府那会儿子,就雷厉风行的退了好些个奴才,只留了这几个少不得的,最后还是皇帝出面,才说服韩昭留了这么个佐佑随身服侍着。好在这个佐佑也是个知进退的,多日以来,非但没触到这韩昭的霉头,反而凭着骨子里那一味桀骜之气让韩昭好生好奇。
佐佑机灵,又有那么几分善解人意的味道,于是韩昭也日渐亲信他,准许他进书房。
只是这信任是真是假,谁也说不清。更要命的是,为了这么个下人,甚至劳动了皇帝,韩昭不得不多留一分试探。
传完膳,佐佑就立在一旁,等候韩昭的指示。
韩昭其人,眉目是细长的眉目,可惜终日绷着,明明弱冠少年的时候,却总让人觉得少了那么几分少年气:细长的眼睛里无甚波澜,漆黑一片,好似装着他历尽的沧桑。
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小童欢笑的样子:笑颜尽展,一双眸子里是无尽的星辰宇宙,看得人情不自禁跟着一起欢喜。可惜,那小童不会止是个小童,他终会长大,长成现在这个样子。
佐佑想着,心下念叨:那几年的军营夹缝中生存,怕是也抹掉了他那仅剩的少年气。
韩昭搁下筷子,执起帕子拭了拭嘴角,开口道:
“你去拟一份名单,典衣会照着名单送些下人的冬衣来。”
说着,韩昭起身,道一声“撤了吧。”而后长腿几迈,又回到桌后,执起了笔。
佐佑唤了小厮进来收拾,便随韩昭来到桌前,伸手拿墨。
韩昭放下手中的书,抬眼看他:
“你也一并退下。”
佐佑手僵在半空,又缓缓垂下,低着头,道一声
“喏”
窗外是几许蛙鸣,其间一两声蝉音,冷风刮落一地白霜,夜显得格外静谧。
佐佑吩咐小厮们于门前香炉里点了熏香。
艾草甜苦的香气中,整座宅子都沉入了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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