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程百无聊懒，靠在床上翘着二郎腿，一双脚丫子一上一下直晃悠。

太阳透过窗户晒在他的脚板上，烘烤着脚指头，一股子热流咋脚趾缝之间游窜。

昨夜里累了，没有洗漱匆匆就上床入睡，这会儿脚丫子被着太阳一晒，臭烘烘的气味开始在房间里弥漫起来。

但是张程自己却不觉得臭，因为每一个男人都闻不见自己的脚臭味。

正当他无意识的一上一下摆动着脚丫的时候，白无常从画圈中跳了出来。

“好臭的脚！味熏得我都无法下棋了！”

张程和这二鬼相处了一段时间，知道此二鬼性格相反，黑无常，生性敦厚实诚，而白无常则相反，性子刻薄，有点儿喜欢挖苦张程，说话也总是绕着圈子拐着弯，好像总喜欢你去猜测他的目的似地。

张程不喜白无常，反击道：“你第一天才知道我脚臭？我脚臭和你下棋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关系大了！”白无常愤愤道。

“你这脚丫子熏得我脑袋发慌，我都无法跟黑无常下棋了，结果又连续输了三盘！”

张程一听，自然是不屑。

黑无常是宫廷的棋手出身，白无常嘛，一直没听说他下棋有什么厉害之处，估计也就是个普通选手，这一般人下不赢宫廷其实不是很正常嘛，和人的脚臭有什么关系。

“哦，我脚臭你就下不好棋，明天我就去宜春楼问柳姐要些香薰过来，把我这脚抹一抹，再凑到花前，你闻着我脚丫子的香味儿，估摸着你就可以下赢黑无常了。”

白无常听了顿时火冒三丈。他虽然围棋下得差远不如黑无常那般娴熟，但他毕竟是一个争强好胜的鬼，张程当着黑无常的面这样调侃他，让白无常的面子有些挂不住。

这白无常仿佛小孩儿一样，为了扳回一城，就开始在张程的众生图上做些文章。

“喂，你别老说我，你看看你，这幅图还没有完成吗？众生图有数十幅，第二图就把你难住了，我看你之后只能急着干瞪眼了！”

张程没有反驳，却是冷笑几声。

“哼，我本来就不稀罕什么众生图，只不过你们说我阳寿只剩下三年，为了留下更多的时间去钻研国画，我才勉强答应了这门差事。”

“现在倒好，终是为了完成这图而奔波，我也不记得我上次拿笔研墨是什么时候了。”

“干脆这图我也不画了，三年就三年呗，能好好地画三年画，也未尝不可！”

张晨故意四仰八叉，往床上一躺，哐叽一声，差点把那小破床的床板给压烂。

“不做了不做了，我本就是个穷卖画的，可画不了什么众生图呀！”

“明天起我就是给隔壁店里招牌上色去，老板可催我老久了，这活我可不能给他水了。”

画卷中的黑无常一直没有吭声，只是注视着他们两个，并未参与到争辩中来。

只是听见张程说他要画众生图时，黑无常才忍不住走了出来。

“张程，我和白无常两人，是为了辅助你画众生图，专程离开阴间追随至此的。你若是有什么困难，跟我们直说便是，不要有顾忌。现在，我们绑在一条船上。”

张程不愿意和白无常说话，不但是因为他生性刻薄，喜欢挖苦人，还是因为他那一双始终笑盈盈的脸，透露着惊悚的气息，让张程看着心里直别扭。

黑无常的表情虽然凄苦，但胜在身形敦厚，而且还刚刚帮了他一个忙，因此张程开始在黑无常的身上打起了主意。

“黑无常，不如这样，小妍五弦琵琶这事，你就帮我解决了呗，你有这么大的本领，此事不过是小事一桩。你就莫要难为我了！”

张程虽然是随口一说，但其实，这也道出了他心中一直的疑惑。

黑白无常，二鬼非人类，按理说本事应该比他这普通人强上许多。而众生图里的冤魂又多是生前之事未尽，让张程帮他们完成心愿。

为何黑白无常不亲去做，非要逮着自己去做呢？

黑无常顿了一下，坚决地摇了摇头，一字一顿道：“不行，你是执笔人，众生图只有你才能完成。”

白无常也在一边冷冷附和道：“黑子兄弟说得没错，这事儿必须你一步一步的去做，咱们出来做事，可不能坏了规矩。”

“若是坏可规矩又如何呢？难不成画卷作废？”张程追问道。

此话却把黑白无常问得一愣。

其实二鬼也不知道，若是此时坏了规矩，会有什么后果。

黑白无常，二鬼本是阴曹地府里，勾摄阳间阴魂的阴差之一。此次受命之托，依附到众生图中，寻找有缘的执笔人。

可是，发布指令的阴差总管，的确没有和跟他们提过，如果越俎代庖，直接帮助的执笔人会如何。他们分内能做的，只能是点拨。

张程见他们有些犹豫不决，觉得机会来了，便将接受为小妍的委托这事儿和，王老头帮他用桐油泡琴弦的过程，抽丝剥茧，一五一十和二位阴差做了个汇报。

其中，如何让发丝琴弦发出和马尾琴弦一样的音色，则是当务之急。

“若是再不抓紧时间，这般延误时间，那个叫做施飞的书生便要魂飞魄散了。此事已到了，行百里者半九十，倘若就此放弃，不仅是我，二位也会觉得心有不甘吧！”

张程起身，朝黑白无常深深鞠了一躬。

二鬼面面相觑，然后用张程听不懂的语言，叽里呱啦说了一些话。

最终黑无常，长叹一口气。

点头了。

“张程，按理说，我们作为众生图的守护者，是不可以与执笔人发生直接帮助关系的。”

“不过众生图才进展到第二幅图，若是就此止步，我们二位也不好回去和总管交代。”

黑无常说道这里，更加慢声细语，谨小慎微。

“看在你让我和象棋高手下棋的份上，我就再指点你一番。不过，你得容我和白无常好生商量此对策，如何才能让这发丝琴弦发出正常的音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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