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府。
独院之中,方灵搀扶着方云坐在屋中木椅上,转身将门关闭。
一路之上,她什么也没问,方云一直在闭目养神。
事实上,她是被方云的状态给吓到了。
方云到宣城方府之时,不过小小一团,三四岁的年纪,她也才五岁,鼻尖挂着鼻涕泡,整天只知道和方文方武两兄弟捉虫看鸟,打闹嬉戏。
记忆之中,这家伙一直是个文弱沉默的样子,平日里连话也不多,被两兄弟欺负也只是暗自流泪,连向爷爷状告的勇气都没有。
可方才和赵晖战斗之时,方灵却觉得,这个家伙似乎一瞬之间,从小兔子变成了山间恶兽。
那一双黑眸之中,满是喋血的味道。
气氛有些压抑,良久之后,方灵才开口小声问了一句。
“你的伤……怎样了?”
“死不了!”
方云无所谓的笑了笑,语气有些冰冷,他还未从赵炳的重压下缓解过来。
对方给予他的压迫感,实在太强大了。
真正面对之时,方云才知晓,哪怕是下三境的武者,当对方比自己强大得多的时候,那种直面死亡的恐惧感仍旧会给人带来阴影。
“没事,修养一阵子应该就恢复了,那家伙可比我惨得多!”
见方灵神色期艾,方云语气缓和了一些,咧开嘴笑了笑,露出满口森白牙齿。
见他还有心情与自己玩笑,方灵暗自松了口气,而后在怀中摸索一阵,掏出个洁白的瓷瓶来。
“你嘴里还有血迹呢,应该是受了些内伤,这瓶子里装着百花散,你和着温水吞服,应当会好受一些。”
方云点了点头,没有客气,将瓷瓶接了过来,放在手心中把玩。
大胜赵晖,为自己出了口恶气,按理说他应该怨气全无,心情舒畅才对,但不知怎的,他就是高兴不起来。
“你在想什么?”
方灵问了一句。
话题到这里戛然而止,方云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屋中再次变得寂静下来,只能听到两人细微的气息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方云忽然抬起头,目光直视方灵,沉声道:
“关于我的身份,你知道多少?”
“我的母亲是谁?还有……”
“他,是怎么死的?”
方灵坐直了身体,一双美眸瞪得滚圆。
“好端端的,问这些干嘛,小孩子哪有那么多操心的事情,等你长大了,都会知道的,再说了,我哪里知道。”
方云叹了口气,幽幽说道:
“我昨天已经满了十六,这个年纪,已经是成年人了。”
“他们说,是我害死了我父亲。”
“老爷子虽然对咱们姐弟几个一视同仁,但我能察觉到……”
“疏离感,他像个影子一样,一直躲在暗处,似乎在……观察。”
“其实很早我便察觉到了,只是没办法去了解,你一定知道些什么,对吧?”
传言有可能是传言,但某些时候,它也有可能变成真相,唯一不可能的,便是空穴来风。
如果弄不清楚笼罩在自己身上的迷雾,大抵这一辈子,方云也不会心安。
“他们都说,是我害死了父亲,也害了方家,甚至连爷爷身上的病,都因我而起。”
“你知道我为什么拼了命也要成为武者么?”
方云微微握紧了右拳,一句一顿的说道。
“除了不想被人看不起之外,我不愿意当一个被蒙在鼓里的傻子,更不愿意心安理得的活在这个世界上,让他人遭受负累。”
“我不想欠任何人,包括我父亲,你们,还有整个方家!”
听到这里,方灵皱起了眉头,腾的一下站起了身子。
“这样的话,以后别说了,也不要来问我,我真的不知道,安心养伤吧!”
说完之后,她走出屋子,来到院中,神色蓦然变得有些伤感。
她不明白,方云到底想干什么?
“都怪那些家伙,没事乱嚼什么舌头根子,方云他终究还是起疑心了。”
嘴里嘀咕着,方灵伸出手掌,在木人桩上用力一拍。
只听得噼啪一声脆响,紧接着,整个木人桩忽然爆碎开来,化为漫天木屑。
这一幕,也是令得她直接呆住了。
“这木人桩乃橡木浸以桐油阴制而成,坚硬无比,更不怕虫食蚁蛀,我又没用内力,怎会一拍即碎?”
方灵蹲了下来,又看了看地面上的足印。
木屑之上有干掉的血痕,木桩内部,布满了折断的迹象,再加上凌晨之时听到的轻微击打声,一幅画面映入她的脑海之中。
黑暗里,一名少年站在木桩之前,不断地出拳,一次又一次,连同身形也随着木人桩的“手臂”来回辗转腾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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