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晌午的时候,众人才散去,王金秋湿红着眼睛,将家里的两只老母鸡杀了一只,拔毛炖上,便坐在灶口发呆。
看着榻上昏睡的耿老汉,耿青心里也不舒服,过去陪着妇人,说了几句安慰的话,王金秋只是点头,好半晌才哽咽的挤出一声。
‘大柱,要是你爹没了、地没了,咱们怎么活.......’
阳光西斜划过草棚,安静的村落响着破口大骂的话语,远去村外的道路,顺着面前大山过去,名叫牛口山下的镇子,房檐低矮,街道破旧,叮叮当当的铁匠铺声音延伸过去的尽头,连接的碎石小路过去,是一亩亩田田野,不远的对面,矗立一座大宅院,漆红大门上方,挂着‘刘宅’两字的门匾,
宅院正对牛家集子,却又背朝耿家村的方向,夜还未降下,院中的仆人早早点亮了灯笼,升在了院门两侧。
白岩铺彻的小径绕过风水壁,一帮护院坐在栅栏与同伴喝酒吃肉,附近的书房,此时正亮着灯火,肥胖的身影扫着书架上的灰尘,拿过一本书册吹了吹,又放回原位。
“今天这事办的不错,那个老汉不管死不死,你都不用担心,里正那边我会去说,你过来。”
胖胖的中年男人,转过身将掸子丢去书桌,拖着一身方孔印纹袍服坐下来,打开抽屉,拿出一串通宝啪的丢给老管事。
“再备一些礼品,等会儿,你亲自给里正送去。”
管事双手捧着那贯钱币,躬着身慢慢退出书房,挥手让外面等候的侍女端着一碗补品进去,刘邙摩挲着唇上那撮胡须,翻看账簿,下一页,上面俱是耿家村上、中等的良田亩数。
“老爷.....不要。”
他拉过娇羞侍女坐到怀里,抱着香软娇小的身子,闻了一下白皙的后颈。
‘......一帮小民罢了。’
夜色笼罩了天地,‘哗哗’的雨声随着雨帘落下,远方的山脚,茫茫雨水漫过屋顶,顺着房檐的茅草,织起一道珠帘。
昏暗里,耿青抱着小狐狸坐在檐下,看着那边坐在灶口的妇人,不久,老母鸡炖好了,王金秋盛了一碗吹了吹热气,走进亮有油灯的屋里,给耿老汉端去。
老头子只喝了一碗就不再喝了,看着空空的碗底,递还给妻子,有些浑浊的眼睛,望去关上的房门,叹了一口气,虚弱的抬起手,拍拍王金秋的手背,让她再盛一碗给耿青。
“别给我端了,浪费。”
“多加点鸡肉,给柱子端去,让他多吃一些,他正长身子骨的时候.......我不打紧,应该能扛得住,就算不成了,家里往后还有柱子,这家就倒不了。”
风吹着雨点打在裤腿,也有轻微的话语从屋里传出。黑暗里,耿青抚着狐狸毛,望着雨帘的一双眸子一眨不眨,轻轻放下红狐,起身走去那边,将门扇推开,打断了里面老两口说话,他脸上有着笑容,看去榻上的老人。
“爹,你放心的吃,往后家里什么都不会短。”
耿青眼睛有些红红的,仍旧笑着看向一旁的妇人,“娘,能出来一下吗?”
王金秋看了看丈夫,后者点下头,便放下碗,跟着耿青走出房门,隐隐感觉儿子的神色有些古怪,“柱子,你叫娘出来,什么事?你爹还需......”
“家里的田契呢,能给我吗?”
“你要这个做什么?”
“娘,相信我,就什么也别问。”
看着耿青的眼睛,这边,妇人迟疑了片刻,走进卧房从柜子下面,翻出一张皱巴巴的契纸,小心的递给儿子,不放心的叮嘱他。
“咱家就这点田,你可别乱来。”
“我知晓。”
耿青捏着田契回到凳上,抱起红狐又继续看着院里哗哗落下的雨水,一双眸子仿佛怀里的狐狸,亮的吓人,就那么沉默的坐着,不知在盘算什么。
直到天微微亮,一夜没怎么睡的王金秋打开房门出来,凳子上已没了耿青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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