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正商议着以后的事情,却见桂影主动起身朝她爹娘叩了个头。
众人见状忙问道:“玥儿,你这是做什么?”
却见桂影抹了把眼泪望着座人微笑道:“女儿不孝,不能侍奉爹娘左右了,大哥他生前遗愿未了,王爷又是咱们的救命恩人,他如今身子……有些不好,女儿得回去帮着大哥照看他,大哥从前说过,尽孝的事以后便留给二哥,如今又有义兄在,大哥应当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
话音一落,湛氏夫妇明显目露担忧。
“你当那宫里是个什么好地方!殿下好容易大发善心将你的身契还了回来,你何必非要再往那虎狼窝里钻,已经折进去一个你大哥还不够?玥儿,你这又是何苦……”湛夫人气得又是眼泪直流。
桂影却仍坚持着跪在原地不动。
湛瑜和湛琢都若有所思,连带湛老板都抿唇沉默着。
母女僵持了良久,终是湛夫人先低了头。
“罢了,你若执意想去,我也拦不住你,只一点,莫要再和你哥哥一样犯傻,遇事记得保全自己,若是受了什么委屈,记得回家来……”
絮絮叨叨的叮嘱一长串,桂影一一答应之后这才又启程回了拓云别宫,湛琢湛瑜驾车送她,待到了门口,二人不放心便跟了进去,才刚走到廊下,便听见卧房一阵悲鸣,桂影不敢耽搁地连忙推门进去,便见里面场景简直触目惊心,失了拾砚的贺元阑整个人陷入更深的疯魔,被捧墨蛊惑着恨不得拿极乐丹当饭吃,不过半月的功夫,贺元阑整个人足足瘦了一圈,进门时他正魔怔着捧着一只碎裂的陶笛喃喃自语,口中说着道歉的话,泪珠挂在眼角,眼尾红了一片。
捧墨也不知去了何处,屋子里一片狼藉,宫人们在别处躲懒,都无人来收一收,他腕间的鲜血早已凝固成漆黑一片,一头墨发也失去光泽打结成一团,穿着都皱巴巴的里衣整个人看起来颓废极了。
“殿下!”桂影急冲冲跑到近前。
贺元阑似是朦胧间认出她来,沙哑着嗓音发问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回家去了?”
桂影一瞧他这模样,就没忍住掉下泪来。
哽咽道:“已经回过了,爹娘都很好,哥哥们也都回来了。”
说着指了指屋外站着的两个人。
贺元阑扫了一眼,牵了牵唇角:“那就好。”
说完便又垂下眸子,盯着掌中的陶笛发呆。
桂影看着心疼,轻声道:“殿下……我代哥哥回来照顾你……”
贺元阑闻言目光动了一下,随即拂开了她的手。
“不必。”
论起执拗,桂影与拾砚简直如出一辙,恍若未闻似的,拍了拍他的手背便起身自顾去打水寻纱布来替他清理伤口,门外两人见状便也拿起笤帚簸箕来帮他收拾屋子,三个人全程无话,任他怎么发作赶人都佯作不知。
而后去了小厨房烧水时,桂影这才忍不住地抱着他二人哭了出来。
拾砚从前跟她讲了很多殿下与他之间的种种小事,说他是个心善又孤僻的主子,只要认准了人就将其放在心尽其所能地对他好,他二人陪伴的几年,拾砚便将其整理成故事讲给桂影听,哪怕后来他逢此大难性格大变,拾砚也不曾说过他一句不好,常常告诉桂影要知恩图报,殿下总有一天会好起来的。
讲到此处,桂影忍不住落泪:“好好一个殿下,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他二人安慰的话不知怎么讲,只能宽慰地拍着她的后背,直到她哭完发泄一场,这才佯作没事人似的端茶回了屋子。
返程时,湛琢湛瑜一直无话,心中想的都是大哥与这位五皇子,最终,也不知是谁先开口的:“以后便帮着大哥照顾他吧。”
“好。”
从那以后,桂影便常侍贺元阑左右,湛琢湛瑜二人在帮着家里的同时也力所能及地常去别院做事,后来贺元阑封王立府,他们便又主动成了他的贴身暗卫。
拾砚走了十年,他们便帮着照顾了他十年。
只是,再无人能走进他心里了。
“二哥,你说王爷这回是不是真的有救了?”桂影轻声问道。
湛琢轻叹了口气:“但愿吧。”
日升月落,天光渐明,萧瑾瑶打着呵欠推开了花窗,偌大的庭院只见几颗翠竹,竹影摇曳散着清幽,偶有几只鸟雀飞过,空荡荡地倒显得有些孤清。
晨曦直洒在萧瑾瑶身,手臂间关节红了两处依稀还有些脱皮,萧瑾瑶不禁回身看了眼那罪魁祸首。
光影交界处,便见那人眉眼柔和,与昨夜简直判若两人。
萧瑾瑶抱臂斜倚着挑了挑眉:“唷,这是换班了?”
贺元阑才想出声回应,便觉嗓间一阵干涩,轻咳两声,沙哑着嗓音道:“早啊莺娘姑娘。”
说着想坐起身来,便又觉手臂间一阵酸麻紧缚,偏头一看,果不其然自己又被莺娘给绑了。
昨日因着极乐丹的缘故,心魔猛地发作起来他想压制也压制不住,只能眼睁睁任其疯魔,幸好,还有她压制着,才不至于酿成大祸。
萧瑾瑶缓步走了过去,三两下解开了他腕间的束缚,刚未出声,便见房门被人轻轻扣响。
“王爷,莺娘姐姐,是我。”
萧瑾瑶过去开门,便见桂影端着托盘一脸担忧地走了进来,贺元阑正揉着发胀的手臂,头淤青遍布,瞧着倒有些惨烈。
桂影放下碗筷,回头一瞧,没忍住呀了一声:“王爷……这些都是莺娘姐姐打的呀?”
她目露担忧,眼底满是心疼。
贺元阑似是习惯了一般,摆手道:“无妨。”
说着自顾起身往桌边走,才刚落地人就有些摇摇晃晃,桂影忙搀着他缓步走回桌前。
萧瑾瑶一瞧他这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嘲讽道:“活该!”
桂影轻咳一声,帮他俩舀好了粥布好了菜,这才弱弱走到萧瑾瑶身侧小声道:“莺娘姐姐……王爷他也很可怜的,您下回下手轻些成不成?”
萧瑾瑶瞧她这副可怜巴巴地求情样子,故意逗她道:“那怎么成?他今个都要把我送给别人了,我还不赶紧趁机报报仇?”
桂影闻言连忙摆手道:“姐姐你别当真呀,王爷有时是会说些……难听的话,可他都不是真心的,您别怕,就说我吧,打小被王爷数落着,光说要将我许给东街的王麻子都说了不下百回呢,您瞧,我如今不还好好的……”
贺元阑冷哼一声,抿了口粥道:“从前你是年纪太小,过了年本王就把你许给他,省得在本王跟前碍眼。”
萧瑾瑶挑了下眉峰,睨了他一眼:“嚯,这会儿倒声音大起来了?你敢许我今晚还打你!”
贺元阑被她数落得没脾气,桂影噗嗤一笑似是找到了靠山似的,躲到萧瑾瑶身后一直偷笑。
用完膳,桂影扶着他躺了窗边的檀木榻,取了药油给他揉着淤青,陈伯过来替他诊脉,一瞧他这身的伤痕,斜了萧瑾瑶一眼,对方满不在意地摇头晃脑,顺带抢走小虎手里的半个奶.包子,俩人满屋子乱窜着你追我赶,陈伯嫌碍事,给赶到院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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