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阔别已久的青云别院,上次踏进来时,已是四个月前。
上回离去时还是初夏,如今便入了秋,漫山遍野的金叶瑟瑟摇着,秋高气爽,金桂飘香。
萧瑛儿的脚自打几年前便已是落下了病根,如今借着坠崖之故,倒也是方便遮掩了。
只是这跛脚落到叶岚岫眼中,一摇一晃,似是在她心尖上碾。
萧瑛儿不愿让他人搀扶,便自己慢慢走在前头,从前其实没这么严重的,如今……拜皇兄所赐,八十大板,险些去了她半条命,萧瑛儿眸光一黯,袖下的手指紧攥了攥。
她在游廊下径直走着,赵觅芙她们不远不近地缀在身后,瞧那副摇摇欲坠地小身板,赵觅芙忍不住心疼道:“唉……上回来堂姐还活蹦乱跳的,这回就成这样了……”
叶岚岫斜她一眼,沉声道:“管好你的嘴。”
赵觅芙嗔怪地看她一眼,哼唧道:“是是是,我又不是个傻的,难不成还要到堂姐面前吆喝?”
此番出城,还是皇后亲自去求的,想着瑶儿既已答应和亲,旁的事便也由着她去吧,还能再任性多久呢?
老母亲掬一把辛酸泪,去向齐帝求了恩典。
换作往日,以瑶儿那副上蹿下跳的性子,进出宫门宛如无人之境,压根没人敢拦着。如今被拘在这玉笙殿里,怕又要闷出病来,再加上这里里外外还有无数禁卫军把守着,当真同坐牢无异。
眼瞧着那孩子脸色苍白得跟纸似的,人也终日恹恹地,皇后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好容易从岚岫那听到她想的心愿,便是说什么,也要替她完成才是。
齐帝自这两次争吵,父女二人关系便已到达了冰点,二人一样拧巴着,谁都不肯低头。加之上回,萧瑛儿又亲自跑来御书房跟他闹了个没脸,齐帝素来的处事原则,便是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如今对着萧瑾瑶的一腔愧意便也收了起来,直到出嫁之前,都随她自生自灭。
如今出趟宫门,更是生怕这丫头再溜上一回,派了三队禁卫军前前后后跟着,一待他们进了青云别院,便围了个严严实实。
简直插翅难飞。
萧瑛儿见之冷冷一笑。
一路往后山走,萧瑛儿都沉默着未曾言语,那俩在后面跟着,瞧着心里其实也不是滋味。
后山上,萧瑾瑶原来的那匹大宛良驹早已随着她坠崖送命,现下赵国公又命人寻来匹新马,通体雪白,鬃毛透亮,但瞧着有些野性难驯。萧瑾瑶是最爱这些烈马,征服的过程于她而言倒是件趣事。
可如今瞧着她那条略跛的腿,后面二人对视一眼,赵觅芙甜甜地道:“堂姐,骑我家舞雪吧,”说着抬手一指隔壁那匹温吞地白马道,“都一个色儿,我和你换着骑!”
说完便将缰绳往她手上一递,自己去牵那匹新来的烈马。
甫一走近,便见那家伙毫不客气地打了个响鼻,赵觅芙硬着头皮想上去牵它,叶岚岫看不过去,一个翻身,就跃了上去,指了指自己那匹皓夜道:“你上那匹。”
每回她们来,自都是先来猎上几遭,萧瑾瑶的射猎功夫萧瑛儿自有所耳闻,如今瞧着这鞍侧挂着的鹿角弓,赤翎剑,心下一凛,又见她们都盯着自己,万一露馅了可就不妙了。
便见她略显艰难地爬上马鞍,伸手想取弓,手腕却一度轻颤着。
叶岚岫见状忙急声道:“你的手又怎么了?”
萧瑛儿下意识就捂住自己的手臂直摇头:“没什么,一会就好。”
她二人又关切地对视一眼,思来想去,赵觅芙开口道:“瞧这天气这么好,老打猎也没什么意思,就在这附近逛逛也挺好,”说话间指了指那远远可见的花圃,笑道,“爷爷在那又栽了一圃雪茶花,走,咱们过去全给他薅了!”
叶岚岫故作轻松地接话道:“你是当真不怕外公听到了再罚你!”
“罚我做什么?”赵觅芙眨了眨眼,“我说是你摘的不就行了呗~”
“你!”叶岚岫语塞,赵觅芙冲她笑笑,萧瑛儿见这话题终于被岔开,跟着附合两句,便就骑马跟了上去。
足一个下午,她们都在这山林间穿梭,赵觅芙变着法儿地逗她开心,萧瑛儿淡淡笑着,笑意却进不来眼底。
今日这出来一趟,最主要的便是要见这叶岚岫的大哥小叶将军。
从赵沉烟口中听说叶岂镶近来归京述职,萧瑛儿正好想见他,让叶岚岫代为传话,约在今日相见,其实她心中还仍有些忐忑不止,也不知这么多年,他是否还记得自己。
久等不来,萧瑛儿表情有些郁郁。
落在赵觅芙眼里,不由得叹气。打从回京起,就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她倒宁可这位祸害还是从前那副讨人嫌的样子,便是拿虫子吓唬她都好过看她这般愁眉苦脸。
赵觅芙没招了,讲了一下午笑话都逗不乐她,叶岚岫忙着猎她们的晚餐,也不过来同她换换。
“堂姐,你在这等等,我看岚岫猎了这么久了,也叫她歇歇,我去给猎两只兔子,晚上给你烤兔肉吃!”说完一夹马腹,飞也似的跑开了。
萧瑛儿倒也不常骑马,跑了这么久了,腿也磨有些疼,见她一走,便刚好翻身下马坐下歇歇。
才一转身的功夫,便又闻那马蹄声渐起,萧瑛儿正低着头揉脚踝,随意开口道:“怎么又回来了?”
却听见身后一道低沉地嗓音响起。
“微臣见过公主。”叶岂镶道。
萧瑛儿闻声回头,刚好瞧见威风凛凛的小将军,周身洒了层灿阳,好似镀了身金光。
还是记忆中的那副模样,萧瑛儿心想。
便也不再掩饰,勾唇一笑,薄唇轻启道:“好久不见,叶公子。”
叶岂镶闻言瞳孔骤缩,险些连礼仪都顾不上:“您说什么?”
萧瑛儿便又朝他走近两步道:“我说,咱们俩也有七八年没见了吧?叶大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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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是巧,初见叶岂镶的那日,便也是初见那三小只的同一天,只不过啊,比这三位姑娘救美,还要早上半个时辰。
不年不节的上京城,仍是热闹那个平康坊,萧瑛儿打兰陵来上京,无甚大事,不过是代母后前来探望梁帝。时间不紧,便也没急着进宫。
萧瑛儿随意寻了个客栈,而后便在那夜市上闲逛。
兰陵的夜市,她自是和贺元栩逛了遍的,如果一瞧这上京,倒是宛如天堑了。
从前老听舒栩吹嘘他们南边夜市是有多么热闹,听得她心向往之,如今在这上京城中走了走,倒是再不需去羡慕旁人了。
只可惜他家中有事,没法子同自己过来上京,否则,定要让他好生开眼,再不许吹嘘别处去。
萧瑛儿这番,按下失望,便自顾往人群中去,比之兰陵街上唱大戏的,这上京城显然花样更多,杂耍戏班子自不必说,便还有那什么火树银光的表演倒是教人眼前一亮。
萧瑛儿瞧着那些铁花星辰般起起落落,忍不住想起舒栩说过的什么许愿之事,当时听着觉得幼稚,如今瞧着这火花倒也颇是应景,许上一个倒也无妨。
这便闭眼偷偷许上但愿人长久的少女心愿来。
再一睁眼,却发现面前站了个人,火树银花被挡了个严严实实,明暗之间,便见那人一张面容深邃的脸,盯着自己嘿嘿笑着,生生给她吓一激灵。
“你——你要做什么?”萧瑛儿上下打量着他道。
便见那人笑意更甚,上前一步答非所问道:“我姓叶。”
萧瑛儿干笑一声,点了点头道:“然后呢?”
“家住城南护国将军府,家中六口人,我排老大,今年十七,名唤叶岂镶,如今在天策军中任职把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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