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最后那大盗,皈依了佛门,虽不如我所愿,但也算是改过自新了,而我的行程却被打断了,无奈,百姓们盛情难却,只好多叨扰了几日。”陈子俊意气风发地一甩衣袖。
祝英台鄙夷地撇撇嘴,杵了一下梁山伯:“我怎么记得,去年还是皈依道门的?”
梁山伯一脸严肃:“可能是一个新的大盗吧。”
祝英台翻了个白眼,整个书院里,大概也只有梁山伯,还会认真听这些漏洞百出的故事了。
“祝英台,你可是有话要说?”陈子俊皱眉,当真是岂有此理,回来第一天,就在底下窃窃私语,没看见那王凝之都已经乖巧了许多?还真是欠教育!
尤其是这小子,明明家财万贯,过年时候却只送了自己几匹缎子,正好拿你来立威!
不然的话,岂不是被其他学子们效仿?
“夫子,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您所讲故事之中,那江洋大盗,可是如此?”祝英台眼珠子转了转,开口。
陈子俊抚了抚小胡须,点点头,看来这祝英台,还是挺上道的,小子,这个年过得,也算是有些长进了,“不错,此江洋大盗,虽恶贯满盈,但被我感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也可谓是闻道了。”
“既如此,他之闻道,夫子之道在何?”
陈子俊心里一喜,脸上却平淡得很,“身为夫子,道自在教化,我以育人而得道。”
祝英台仰起头,哦了一声,说道:“原来如此,可不知夫子以育人而教化,那盗贼恶贯满盈,却遁入空门,不再受世俗侵扰,犯过的错,却又如何去之?”
“此为佛门之术,我却不算熟悉,不过是诵经念佛,吃斋行苦这些。”陈子俊微微皱眉,虽然他也信佛,但作为一个夫子,陈子俊信的可不止是佛,凡是能求愿的,基本都信,反正没几个钱,就当求个心安,至于具体事务,哪个清楚?
“可若是如此,便算赎罪,那朝廷又何必要定法度,执刑律?”祝英台笑了笑,“此人既犯下诸多过错,本该为官差衙役所拿,丢入大牢听候律法惩处,甚至一个江洋大盗,若如您所说,罪行累累,便是个死罪,也不未过!”
“然而如今,这江洋大盗,却被您感化,皈依佛门,那岂不是大罪小惩?”
“您在衙役捉拿他之前,就将此人感化,算是救了他的命,却枉顾了朝廷法度,世人皆知,律法最公,然而此人得以逃脱,他或得救赎,那被他害了的人呢?他们所求的,恐怕不是这人皈依佛门,而是求他牢狱之刑吧?”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王凝之抬起头来,好奇地打量着陈夫子的脸,青里透红,白里透绿,小胡子抖啊抖,好看得很。
这种尴尬的时候,讲道理,就没有个拯救他的英雄吗?
所幸山长的到来,拯救了陈夫子。
王迁之温和地笑了笑,示意学子们坐下,这才开口:“今日起,我万松书院,所有学子均已归来,我决定,今年春试延期,到现在,也该开始了。”
“今年春试文章,便以冬春年节假日,各位归家之时,所遇之事,所行之善,所见所得,所思所想为题,不以具体而论,只凭各位心意。”
“事无大俱可见心思,为期七日,七日之后,各自将文章交上。”
“今年,王卓然大人有信来,言去年夏秋,在我书院中,多有所获,希望看看我万松书院学子风采,我会从中选几篇,送与王卓然大人。”
“子俊,今日便给他们早些下课了罢,这几日只需早读,希望各位多用些心思在文章上。”
瞧着山长和夫子离开,课堂上顿时就炸了锅。
“怎么回事儿啊,今年的题目如此宽泛,还怎么比较好坏?你写天上之飞禽,我写海里之鱼虾,可如何相比?”张齐杜苦着脸,本来就学的不咋样,还不给限题,那岂不是说,从题目开始,自己就输了?
于锋至皱着眉,突然开口:“梁山伯,你要写什么?”
别人或许会说假话,但梁山伯向来不会,这种尖子生的思路,当然要抄袭一下。
面对众人探究的眼神,梁山伯却是一脸惊喜,回答:“我当然要写吴郡观坝,水利之事。”
“那祝英台不就没得写了?”
祝英台虽是几个月没见同窗,泼辣却一丝不减,“谁说的?我心中自有锦绣,又岂会缺这么一个题目?”
梁山伯却是一脸担心,“英台,这几个月你都随我在吴郡,若不写这题目,又如何有别的事项?”
“山伯,无妨的,我们这一路上,风风雨雨,能说的事情可太多了。”似乎是感受到梁山伯的心意,祝英台马上真诚地开口,换了副嘴脸。
至于其他人,早已经把脸转走了,这尖子生的思路,可太难抄了!
“喂,马文才,怎么一副要死的样子!”王凝之扫了一圈,挑挑眉,喊了一声。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又都集中在另一个角落里,马文才就坐在那里,闻言回过头来,冷冷开口:“要你管!”
“说说看嘛,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儿,讲出来,给兄弟们高兴高兴!”王凝之一边说着,一边踢了一脚前头的荀巨伯。
荀巨伯还沉浸在对题目的思索中,冷不丁这么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说道:“对!说得好!”
“你们什么意思!”马文才一拳砸在桌面上,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怒目相视。
自去年书院休沐以来,马文才就很是不顺,具体就是听闻王凝之的事情之后,让他心里非常羡慕嫉妒恨。
宣城面对桓温的大军进退有度,风度翩翩,名动天下,会稽娶了才女谢道韫,夫妻和谐,一首催妆诗为少女称颂。
只到如此的话,马公子倒不怕,不过是更激起胜负心而已。
但自家老爹已经讲过了,就看王氏的安排,这王凝之,怕是最终都不会入仕,都已经定居在一个小村子里了。
那岂不是说,他这般刹那芳华,自己再无机会相比?
可恶,可恶啊!
抛开马文才的心理,王凝之倒是打定了主意,要找机会帮一把马公子,让他受自己的人情,就算没有困难,也要制造困难。
原因很简单,这里是钱塘,自己要找张道御,当然要背靠钱塘太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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