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步兵醉酒而避世,狂放而轻矩,今其后者,醉酒而妄言,狂放而无能,可惜啊,可惜。”
“敢问这位,额,叫什么来着?”王凝之回过头,徐有福赶紧低声说了几句。
王凝之又看下来,“对,阮平业,敢问我大晋,哪位皇帝,相请过你?哪位朝中大员,闻你之贤名,相邀过你?”
“徐有福不一样啊,大将军请过我,鹰扬将军请过我,会稽王爷请过我,他们自然不是只请我一人,我身边人当然要跟随,所以,我是不是能理解成,”王凝之笑了起来,“他们也邀请过徐有福呢?”
“拿徐有福跟你比,谁吃亏啊?要不我们去信一封,问问小王爷司马道生,他是认识徐有福呢,还是认识你的?”
阮平业吼了一声:“我陈留阮氏世代隐逸,人人皆隐士,岂会与你这种贪慕虚荣者相提并论?”
王凝之哦了一声,“看来你果然够蠢的,听不懂我说什么,这样,我给你讲清楚点。”
“有人请你入仕,你不入,这叫隐士,没人请你入仕,你那还叫不入吗?那叫出不去。”
……
王凝之瞟了一眼,又瞟了一眼,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听到笑声,谢道韫冷着脸转过来,王凝之迅速严肃起来,紧紧贴着墙,站得笔直。
“笑什么笑,他在院子里面壁,你在屋里面壁,觉得比他好?要不你也出去?”谢道韫没好气地说了一声。
王凝之不敢回头:“夫人,消消气,你是知道的,我一向腿脚不好,这雨刚过没俩天,外头那墙上都是湿气,很容易让我腿疼的。”
“哟,大老爷这时候还有腿疾了?我可真是第一次听说。”谢道韫瞪了一眼,目光扫过窗外,见到谢玄正苦哈哈地扣着墙上的泥土。
再扫过来,只见到王凝之刻意装出来的佝偻身形,无奈地揉了揉眉间,“过来说话。”
王凝之赶紧过来,一边给她捏着肩膀,一边笑呵呵地说道:“夫人,还是你心疼我啊。”
“我不心疼你,我心疼自己这院子,里头这些花花草草,可都是我以前自己种的,现在都要给别人了。”谢道韫没好气地说道。
“为什么?”王凝之一愣。
“你这么欺负人,我不得给表示表示?不然人家可真打上门了。过两天阮氏族中,是年轻人相较文采的时候,我只能输给那阮平齐,大家也就觉得是咱们在道歉了。”
王凝之皱了皱眉:“阮平齐又是谁?”
谢道韫一瞪眼:“你连这些人是谁都没弄清楚,就用酒泼人家。”
“谁叫他骂我来着。”
“怕是在护着你的有福吧?”谢道韫翻个白眼。
王凝之嘿嘿笑了两声,“这当然也是原因之一了。”
“夫君啊,”谢道韫按住他的手,拉着王凝之坐下,“我知道你是什么想法,觉得与其讨好这些人,还不如让有福把这事儿给外头护卫们一说,大家对你更死心塌地,可咱们就没个别的办法吗?何必要用这种得罪人的法子?”…
王凝之笑了笑,“我才懒得想法子,也没那心思去找机会,既然有人送上门来,干嘛要浪费机会呢,别说一个阮平业了,就算是整个阮氏,也比不得我身边人的忠诚,有福是个大嘴巴,别看他现在吓得不敢说话,一旦回过味儿来,一定会去跟家里人吹嘘。”
“这些护卫,都是家里的老人了,绿荫村里出来的,等我们回去之后,家里的护卫们自然都明白我们主家的好。”
“而且,”王凝之顿了顿,低声:“我觉得,你这个院子,小了点儿。你看啊,以前你是自己住,现在是我们俩了,总该扩大些才好。”
“你别乱来啊,阮氏对这些看的很重,一家一院,年轻一辈里,只有已经出了豫章的阮平复大哥有自己的院子,还有阮平齐,阮平成也有,他们俩都是这两年族中佼佼者,再就是我这个小院子,不过我这个,也不过是装装样子罢了。”
一听王凝之这话,谢道韫就知道这家伙又在打什么主意了,急忙阻止。
王凝之不置可否,只是问:“你给我说说,这个阮平齐,又是干嘛的?”
“阮平齐,阮平业,还有阮明玉,三个人是阮成卓表舅的孩子,阮成卓表舅,是如今阮氏一族的主事人。”
“没错,你今儿倒酒那个,就是他家小儿子阮平业。至于阮平齐,就是这一代里,和我表哥阮平成竞争出豫章的人。”
王凝之点点头,“所以,我这是捅了马蜂窝?”
“是啊,阮平业这小子,年轻气盛,早就想出去了,只不过表舅知道他不怎么成器,人又浮躁,所以一直不答应,但这毕竟不与咱们外人相干,你今儿欺负了他儿子,咱们总要表示一下。”
“嗯,”王凝之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既然他们都要出去了,那屋子空着也是空着,还不如给我们用来做库房。我可不是阮氏这些穷酸,最起码要存些好酒,要是下次再来,总要有口喝的才行。”
谢道韫板着脸:“合着我说了半天,都给你白说了是吧?”
“怎么会?”王凝之眨眨眼,“我还不明白你啊?激将法啊?”
一听到这儿,谢道韫终于笑了,“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家夫人,什么时候胆小怕事儿了?再说了,你要是真罚谢玄,还能不知道他最怕的是抄书?丢在院子里,不就是为了让路过的人看看,装个样子吗?”
“说说,这家人是怎么得罪我夫人了?”王凝之好奇地问。
谢道韫淡淡说道:“几年前,我来这儿住过几日,阮平齐时常过来讨教学问,我还以为真是个好学的,谁知道没几天,表舅就找我娘说话,想探探口风,跟我家提亲。”
王凝之一瞪眼:“还有这事儿?不早说,我这就去打断他的腿!”
“作什么怪!”谢道韫白了一眼,“想提亲的人多了,你要打到什么时候去?我本来并不觉得有什么,可后来才知道,表舅是想着,用这层关系,让阮平齐可以随我爹入军获功,所以那年才拿了头筹,让他们都无法出豫章。”
“打主意打到我夫人头上了,”王凝之冷笑,“我去让有福准备一下,看看该在库房里添置什么。”
“那时候还不是你夫人呢!”谢道韫嗔道。
“那也是我未来的夫人。”王凝之理直气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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