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道韫向来是个聪明人,对于事情的把控,总是有一个合理的预计和思量,所以准备充分不说,还能预料合理。
但这次明显错了。
建安。
这是一座老城,即使不说那些建筑,只是路边的大树, 都看着就有些年头了。
王凝之丢掉厚厚的袍子,一身轻快,站在一棵还开着花儿的树下,笑呵呵地闭上眼,闻了闻花香,说道:“夫人, 快来,感受一下这个冬天。”
谢道韫没好气地白了一眼, 到底还是走了过去,花香扑鼻而来,着实令人陶醉。
“怎么样,这个冬天里,依然花儿盛开,是不是让你觉得非常惊喜。”王凝之笑得开心,拉住了她的手。
“好啦,我承认自己判断失误了,”谢道韫被他牵着手,一起漫步在这长长的街道上,“冬风确实过不来这里,建安这地方,还真是四季明丽,令人神怡。”
“也不见得什么时候都好啦,这地方,冬天的时候,是挺温暖,就像春天一般, 但到了夏天, 啧啧,不说热死人之类的,就是那蚊虫,都让人受不了。”王凝之说着说着,还故意抖抖肩,一副恐慌状态。
谢道韫笑了笑,“作什么怪呢,也不怕人笑话,我且问你,什么时候去和建安的这些人聚一下。”
“聚什么,”王凝之一脸不耐烦,“这地方又没什么大士族,也没什么和我们关系不错的朋友,一群抬不上场面的家伙,谁有空搭理他们,咱们在这儿玩上两天,然后就去晋安,那里就能出海了。”
谢道韫拉住丈夫的手, 让他站在自己身边, 说道:“我知道你懒得去做这些事儿,但咱们王家既然到了这里,总该和大家打个招呼,不然人们就会说,琅琊王氏,家大业大,瞧不起人之类的。”
王凝之点点头,“是啊,我琅琊王氏就是家大业大,瞧不起他们,没毛病啊。”
谢道韫抽出手来,拍了一下丈夫,嗔怪:“哪儿有人自己这么说的?”
这边两人还在边走边聊着,那边徐有福气喘吁吁地过来,站在跟前,说道:“公子,怕是走不了了。”
王凝之皱眉:“怎么回事儿?”
“我按照您的吩咐,去给这边的府衙送过去老爷的信,还有礼物,但是周培大人家的公子,周赴与我说,周大人请公子暂留建安几日,因为南康公主一行人如今已到城外几十里处,这两日应该就要入城。”
听到这话,王凝之夫妻二人,脸色皆是一变,王凝之问道:“南康公主,桓温的夫人?”
徐有福沉重地点了点头,就算是个下人,这么多年跟在王凝之身边,耳濡目染,当然知道这位南康公主了。
司马兴男,晋明帝司马绍和明穆皇后庾文君所生,封为南康公主。晋成帝时下嫁给了桓温。
明帝女儿,成帝,康帝的姐姐,便是如今皇帝陛下,见了她也要恭恭敬敬,喊上一声‘大长公主’才行。
他们夫妻二人,几乎是如今大晋,最有权势的两口子了。
王凝之和谢道韫对视一眼,皆在眼中看到了对方的震惊和不解,堂堂南康公主,如何会来到这建安?
而且,这一路上,自己都未曾得到过消息,王凝之只记得最后一次听说这位公主,还是在桓温桓温讨平蜀国后,纳了成汉皇帝李势的妹妹为妾。
他的妻子南康长公主,当时还不知这件事。待后来知道了,就带着刀到李女的住所,想杀了她。当她看到李女在窗前梳头,姿色容貌端庄美丽,文静地扎着头发,然后合拢两手,面对着公主,神色娴静正派,说话也很哀怨婉转。
公主于是丢下刀上前抱住她说:“你啊,我见到你也感到可爱,更何况那家伙(指呢!”于是待她很好。
这也是‘我见犹怜’一词的来处了。
可是王凝之始终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跟这位权势滔天的公主走上一条路。
两口子再对视一眼,异口同声:
“早知道就不来了!”
……
街边的一处小店,二楼厢房中,王凝之一脸苦瓜相,瞧了一眼坐在那儿的谢道韫,试探着问道:“夫人,我其实还有一个想法。”
谢道韫翻个白眼,“夫君,你就不累吗?”
“啊?”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你已经提出十几种方案了,从海水涨潮,会威胁到建安这边,需要撤离,到家中有事,爹娘急召,再到陛下给你命令,要你入京,你还有什么没想到的法子啊?”
王凝之尴尬地摸摸头,说道:“其实也没多少法子了,主要是这些都不太好说,容易查证,不过我这次,这个法子是真的有用。”
“哦?”谢道韫斜着眼睛,打量过来,眼中充满了怀疑,“不会又是你吃坏了肚子,所以最近不能出门这种烂理由吧?”
“怎么会!”王凝之表示不满,“这个理由我已经很久没用过了好不好?”
“来的路上,你还因为懒得去见临海那边的朋友,用过这个理由呢。”谢道韫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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