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可挑拨,使其两家结仇,先开战?”王玄之试探着问道。
“不必,”王羲之摇摇头,“其实他们心里很清楚,要想下江南,要么共同进行,要么就是两者之间,决出一个胜负来,否则只要有一方敢下江南,另一方必然会趁机进攻。”
“倒是有些汉末三家的意思。”王玄之笑了笑。
“不会,”王羲之却神色冷淡,“汉末三家,蜀,魏,吴,魏国强盛,蜀国和吴国,却各有反击能力,而如今燕国强盛,秦国也不差多少,反观我大晋,内部斗争愈发强烈,根本无力出击,就算是秦,燕对抗,我们也无力参与其中。”
“恐怕等到他们两者决出胜负,就是要下江南的时候了,而那个时候,若是我大晋还如今日一般,便只能任人宰割。”
“所以,苻健是不会等燕国实力恢复的,在那之前,当会开战,若是秦南下,燕必扰之,腹背受敌。可若是秦北上,我晋却无力进攻,那么苻健的选择,想必就只有北上对抗慕容氏了。”
王玄之点点头,“儿子明白了,这就按照您的吩咐去做。”
“嗯,你二弟何时归来?”王羲之问道。
“应该就是三五日了,这也要腊月了,他该回来了。”王玄之笑了笑。
“哼,国事如此艰难,居然就想着吃喝玩乐,等开了春,让他赶紧滚去书院,先把课业完成再说!到时候若是有必要,就让他入京去帮你。”
王玄之愣了一下,“二弟不是”
“我知道他不想入京,可看这个架势,明年恐怕不是个轻松的年份啊。”王羲之摆摆手,不再说话。
回家的路,要比想象中更快一些。
大概是马儿也觉得外头很冷,想要早些回到那个温暖的马厩里吧。
王凝之搓了搓手,站在小山坡上,瞧了瞧山阴城,呼出一口白气。
“还要几天?”
“大概还要两天多,”徐有福回答,“要是再赶些的话,晚上也赶路,应该能后天就到,公子你和夫人休息就行,我们赶路,就是多少会颠簸些。”
“不用,”王凝之淡淡吐着气,“该发生的,我们也赶不上,我让你送出去的信,都送了吧?”
“昨儿就已经派人快马去了,您放心。”徐有福应答一声。
“嗯,”王凝之从土坡上跳了下来,瞧了瞧护卫们虽然疲惫,却还是坚毅明锐的眼睛,点点头,朗声:“大家辛苦几日,等回去了就能好好休息。”
“公子放心,这点路兄弟们撑得住。”护卫里有人应答。
“好,”王凝之露出个笑容,“过年了,给你们每人一个大红包!也攒些娶亲的本钱,年纪都不小了,有喜欢的,就跟我说,我帮你们去问!”
“多谢公子!”
笑容满满的王凝之,在钻入车厢的一瞬间,笑容便消失了,瞧了瞧坐在里边看书的妻子,自己也坐了下来,闭目养神。
“看着这次,好像是停不下来了呀,这几年估计要很难过。”谢道韫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的书翻了过来,上头的,不是平日里看的那些古籍,而是一副简易的地图。
王凝之点了点头,“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现在虾米都归了大鱼,小鱼也都被吃光了,接下来,就是大鱼的舞台了。”
“燕,秦必有一战,但不论是谁,恐怕赢了以后,我大晋在无还手之力。”谢道韫皱着眉,话语里多少有些不甘愿。
“怎么说?”王凝之还是没有睁开眼。
谢道韫缓缓说道:“自衣冠南渡,我朝就偏安一隅,江南一带虽未受到战火荼毒,可一来朝中士族之争,军政相争,二来除了征西军,其他军队多年不参战,我虽是个女子,也知道以战养战的道理,北方军队常年战争不休,我朝军队却根本没见过血,”顿了顿,她又接着开口:
“就像赵姑娘说过的,真的要以死相逼,杀过人的,和没杀过人的,那差距太大了。”
“况且,就算是征西军,桓温虽厉害,却也不见得就真的能和那些北方悍将相比,更多的时候,都是我们集江南之力,供养征西军,他们北伐也是有胜有负而已。”
“一旦北方出了真的霸主,那我们唯一的优势,资源,钱粮,也就都不复存在,整个北方的资源,打造出来的善战之军,可不是我们这里的军队能比拟的。”
“不错,不过我们还有些时间。”王凝之睁开眼。
谢道韫摇摇头,“未必,苻健和慕容俊都很清楚,眼下的局势,如今秦,燕强盛,我晋势弱,他们若是不能趁着朝廷和桓温之间,决出个胜负之前将北方整合,那我大晋就很有可能要重回北地。所以,最多三五年,北方这两条大鱼,必然要决出个霸主来。”
“三五年啊,”王凝之撩开车帘子,望了望北方,“也够了。”
谢道韫一眯眼,“夫君?”
“北方有两条大鱼,我们想钓,却没有足够坚硬的鱼竿,等到大鱼互相撕咬的时候,或许就顾不得我们打造鱼竿了,只是不知道,这个钓鱼的人,有没有足够的耐心了。”
谢道韫皱了皱眉,“打造?”
王凝之声音很平静,“首先要做的,就是把已经坏了的鱼竿,给彻底折断了才行。”
“如何做?”
“上天欲其灭亡,必先令其疯狂。”
谢道韫不清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只是突然看见,日光落在丈夫的眼中,丝毫没有温度,反而折射出森森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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