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尔还记得许多年以前,也是一路这样扶着墙慢慢靠近太平间。
那时候天气也很热,警局的墙格外凉,手贴上去,连骨头都是冰的,伸不直。
越是靠近太平间的地方,越是安静。
一路走过嘈杂的大厅和办案区,那些声音比车流两侧的树木退的还要快,好像那么一瞬间,耳边就安静起来。
丹尼尔靠在墙边喘了喘气,他已经听不到自己喘气时候发出的声音,但他能清楚的听到有个人在哭,哭的很压抑,很痛苦。
他去年才经历过祖父去世,他知道亲人离开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感受。
像一片极轻极轻的羽毛,孤独又轻灵的飘在空寂的宇宙中,似乎离你很近,但一靠近就会被什么看不到的东西推开,最后飘的越来越高,越来越高,最后像一片淡淡的云,只能望到一些丝缕,连那些丝缕也仿佛是臆想一样,你终于知道,这个人于你而言,是再也触碰不到了。
丹尼尔只在原地停留了短短的片刻,便立刻又朝那边走了过去。
他站在停尸间的门外,透过玻璃窗口看到了一个身材消瘦的妇女跪在地上掩面痛哭。
她穿着一件市场上随手可见的廉价裙子,手腕和脖子上也没有戴任何耀眼饰品。
仅一眼,职业本能就反馈给丹尼尔这样一则信息:
妇女身后的黑色挎包被撑开一角,隐约看到一个奶瓶,一个印着芭比娃娃的粉色卡通小饭盒,以及进ICU必穿的白色一次性鞋套。
一个没有工作的女人,毕生精力都用来培养女儿,女儿不是很聪明,但很听话,勤奋努力后上了大学。
家里有个重症监护室的小女儿,全家的经济来源都从男人一人身上支出。
这个家庭不富裕,甚至可以说是拮据。
女人哭的很伤心,让原本珠黄的脸色又苍老了许多。
男人身材魁梧,穿着制服,陪女人一同跪在床边。
他一边抹眼泪,一边还要安慰妻子。
事实上,
他才是最痛苦的吧!
他当了一辈子的警察,知道警察走什么样的路,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
他希望女儿能继承自己,永不犯错。
他为女儿付出了所有。
男人将女人的头靠在肩膀,忽然他透过门上的窗户看到了一双眼睛。
男人暴跳如雷!
他成了一只发狂的水牛,不顾一切冲了出去。
房间内还站着法医,州局长,探长和其他几个警察。
可这几个人根本拦不住一个失去女儿的父亲。
男人拉开门,
布满血丝的白色瞳仁瞪得铜铃般大,他挥起拳头,一拳打在丹尼尔的脸上。
扎扎实实,
丹尼尔双眼发白,脑袋一嗡,整个人栽倒在地。
男人还要继续进攻,他已经失去了理智。
“德文贝尔!住手!快快!”
州局长冲出门,探长和好几个警察联合起来才把他抱住。
“疯了吗!你在做什么!!”州局长骂到。
“做什么?你问我在做什么?”德文贝尔吸了一大口气,指着丹尼尔,“这是个杀人凶手!他杀死了我女儿,我要他偿命!”
丹尼尔痛苦的从地上站起来,抹了下嘴角的血,“我没有杀她。”
德文贝尔冷冷的看着他:“达芙妮主任说,是你带她离开学校的!”
“没错,我答应带她参加一个培训。”
“你和她什么关系?”
“我,我和她是恋人关系。”
“胡说!我怎么不知道?”
“昨天才确定的关系。”
“你们认识多久?”
“她认识我很久了,单独约会,昨天是第一次。”
“也就是说,你和安娜第一次见面就确定了关系,然后带她去酒吧,把她灌醉,最后去酒店开房?没有得逞后就将她杀死!”
“不!我没有杀她!”
丹尼尔其实在看到探长的时候,心里就清楚,这些人已经把能调查的初步调查了,他也明白德文贝尔一直在讯问他。
但他确实没有杀人。
“因为昨天中午的事情,我获得了两天假期,加上与安娜贝尔确定关系,我很开心,所以决定带她去海湾岛爬爬山,看看风景,就住在比较偏远的宾馆。
我开了两间房,我住二楼,她住三楼。
酒吧是安娜提议的,我们喝了很多酒,打车回来后,我将她送回屋子就回自己房间了。
酒店里有监控,可以随时调取,我没有作案时间。
您打我,我有责任。
我知道您很气愤,
但我现在无法用语言表达自己的心情,我想见安娜。”
德文贝尔捏着拳头,脸上横肉颤抖,
“滚!你给我滚!
没有你,我女儿在学校呆的好好的,她怎么会出去!
你口口声声说你没有杀人,那她怎么死的?我问你!她还能醒过来么!
别说你是FBI,就算你是州长,你是M国总统,我也不可能原谅你!永远不会!”
“德文!你冷静点!”州局长说。
“我很冷静,我非常冷静。”德文贝尔摘下警帽,看着丹尼尔,然后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我会亲自捉到凶手,如果他是你,我会把你亲手送入地狱!滚!!”
走廊里回荡着悲愤的怒吼声。
州局长拉着被骂的狗血喷头的丹尼尔朝楼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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